4、悠悠師生情

這次返港,雖說是時間頗長,但安排了很多的旅行,所以真正住港的日子並不多。以前返港,也會見見教過的學生,但每次的聚會人數都太多了,和大家只是見見面,難以詳談,所以這一次就想改變形式,只約一批同一班的學生見見面。

怎知道他們將我們相聚的照片登上了FB,其他同學知道後,紛紛約我相聚,我的時間頗緊,但又是盛情難卻,於是就定了個原則:近年見過面的同學今次就不再約見了。即使如此,也有很多的同學不能相聚。遺憾之後,又覺得頗為安慰,畢竟離開香港已二十多年,以前教過的學生也大多三十多年未見面了,但仍記得我這個老師,教我老懷大慰。於是,為文記叙這幾次的師生聚會以作紀念。

1、與「實用班」同學歡宴

這次返港,原本只想見見當年的「實用班」同學。

「實用班」,很奇怪的一個名稱。

是奇怪的名稱,它在公理的歷史上,也僅僅出現過一屆。相信即使是公理的老師,也很少人會知道這個在校史上僅出現過一次的「實用班」。

公理中四的分班,原本是文科理科各兩班,但在這年,中四的學生中,有一批文科、理科並不出眾,但又符合升班條件的學生。這班學生,一些是文理都不突出,卻又「百厭」非常的「問題學生」,另一部分則是英文成績略差,但其他科的成績不錯,乖巧懂事的新移民子女。學校將這兩類學生編成一班,除學一般的文理科外,兼學電腦、商業的科目,定名為「實用班」,對其期望不高,只求他們畢業後,能將學到的「實用科目」應用在職業生涯中。

對這麼一個龍蛇混雜的班級,老師們視為畏途,很「不幸」,班主任竟落到我的肩上。幾個相熟的同事笑着對我說:「看來你的好日子已到頭了!」拍拍膞頭表示同情。

做他們的班主任,我並不覺得有多大的壓力,但也不覺輕鬆。後來總算和他們渡過了多姿多采的兩年。果然是實用班,在中學所學的,無論是日後升學或是工作,都用得着,很多同學在拼摶二三十年後,也獲得了不錯的成就。不經不覺,他們畢業也超過三十年吧,即是說,除極少數之外,我們起碼已有三十年未謀過面了。

這一次的聚會,由洪承嘉負責邀約和安排。出席的同學計有:洪承嘉、黄慶麟、鄧錦佳、鄭力、鄭嘉哲、歐國玲、陳彩霞、陳詠琴、朱靜宜,和陳詠琴的姐姐詠儀。妻原本不參加我和學生的聚會的,但因為洪承嘉多次寄來茶葉,妻最愛每天品茗,洪承嘉的茶葉令她深為感動,所以也樂於參加這次的聚會,說是順便當面多謝他寄來茶葉的心意。

這批同學,性格各異,想不到畢業了三十多年,仍能有如此密切的聯繫。所幸我的記憶力還在,雖然分別了三十多年,這批同學當年的種種,仍能憶起。鄧錦佳在他們之中,年紀最大,頗有大哥哥氣概。黄慶麟個子不高,坐在前面,沉靜好學,是老師心目中的乖學生。鄭嘉哲高高瘦瘦,是足球迷,平時很靜,但在球場卻是衝鋒陷陣的健將。鄭力,個子不高,佻皮好動,總不能正經坐着,不是撩隣座就是語出驚人地引人發笑。洪承嘉,同學口中的蠻牛,平時不聲不響地坐在一旁,誰惹了他,雙目一瞪,足令對方戰慓而逃。女孩子中,朱靜宜文靜秀氣,上課專致。區國玲精伶活潑,落落大方。陳詠琴明媚乖巧,是一眾男孩的愛慕女神。至於陳彩霞,我對她的印象頗深,她是新移民,和另外兩個也是新移民的陳蕾、厲劍琴被同學稱之「三劍客」,她們都是很勤力的學生,好學而富正義感,不要看她外表文靜,發起脾氣來,男同學也得退避三舍。至於陳詠琴的姐姐詠儀,是早一屆的文科班,我教她中國語文和中國文學兩科,印象中也是文靜的,但她說起了一件往事,又令我對她有不同的看法了。她說:上課時我問同學「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什麼意思?她答道:「明即是唔明,唔明即是明」。結果我用書拍了她的頭一下,她居然還敢還手!呵呵,怎麼我記不起了這件事!

洪承嘉知道妻喜歡品茗,專誠帶來了釣魚台國賓館指定用茶的武夷大紅袍,又帶了兩瓶Vinedo Chadwick 2014 年紅酒。名酒佳茗,使我又感動又慚愧,我只是他們中四、中五的班主任,做的也只是老師的份內事,但受到的卻是如此隆重的款待。

聚會在熱鬧而輕鬆的氣氛中進行,想不到妻和他們只是第一次見面,但卻也談笑晏晏,話題無所不包。很多我平日的事,都從妻的口中道出,他們從中可以知道另一面的我了。

話題最多的還是昔日的趣事,對洪承嘉和鄭力來說,最痛苦的應是「do,re,me,fa,so」了。我教學之前,早將中四、中五的中國語文和中國文學課程中的課文背熟,所以上課從不帶書。講課時在教室中四處走,雙眼一直掃視全班的學生。遇有學生不專心或是「釣魚」時,我立即叫他站起來,問剛才講到哪裏?答不上,就「do,re,me,fa,so」罰抄課文五次,明早交來。眾人中,鄭力和洪承嘉被罰的次數最多。當然,罰了數次之後,他們也知道不聽書的後果,在我的課就不敢再走神了。所以,一提起這音樂中的五聲音階,也就只有「打冷顫」的份兒了。

「最慘還是摺碼子那一次。」鄭力還有餘悸地說。眾人也頷首贊同。

摺碼子事件是我對全班罰得最狠的一次。話說班中的幾個佻皮同學不知怎樣,突然興起在課室中射碼子作戰。初時只在小息時進行,我發現走道上狼藉的碼子,就警告了他們不得再犯。誰知警告剛過,他們竟然在某些老師上課時也偷偷地進行碼子大戰。地理課,當顏龍老師轉身在黑板上寫字時,下面的大戰正酣,不幸流彈誤中龍軀。顏sir審問何人射出,當然不會有結果。於是,審訊自然就落到我這班主任身上。

我知道這一班,平時盡管也分黨分派,但卻又講義氣得很,雖說我委任的兩個班長都非常的正派盡責,但要他們供出是誰人犯錯,根本不可能。所以,對他們說:你們共同維護犯錯的同學,即是同謀,那麼,全班都要為這個「義氣」付出代價。

當然,我也不再追究是誰的傑作,因為再個別審下去,只會分化了同學的團結,所以,決定當天全班留堂,節目就是摺碼子,既然喜歡射碼子,那就給機會大家體驗摺碼子的「樂趣」吧。

每人要摺五十發碼子,必須結實。這教同學們大受其苦,要知道,摺數隻又結實又有殺傷力的碼子不難,但要摺五十隻,手指不痛死都難。我說明必須摺得結實,交來給我檢查才得過關,同時,要全班都完成才准放學。這真的苦了那些乖學生了,有幾個女孩邊摺邊哭,真的令人有點不忍。但為了給大家一個深刻的教訓,我假裝視而不見,待大家都摺好了碼子,我把它們全倒入垃圾桶中,一聲放學,結束了這一次的活劇。

從此之後,眾人提起碼子就怕,幾個肇事的同學,覺得害慘了其他講義氣同伴,以後也就不敢再亂來了。當然,同學們也不想再受這無謂的牽然,起了監督的作用,想亂來的同學在群眾的監督下,也不敢再惹眾怒了。

我和班中的同學相處得還算融洽,上課時為令氣氛活躍,我經常會用輕鬆的故事形式講解眾人認為枯燥的文言文,甚至也會和他們開開玩笑,叫叫他們的花名。

突然想起,區國玲的花名是「勾腳玲」,於是問道:「區國玲,你那勾腳玲的花名是鄭力幫你起的嗎?」區國玲看了我一眼,不出聲,席間其他的同學異口同聲地說道:「是你起的。」

「真的?為什麼我記不起了!」

鄭力說:「是你起的,上課時你拖長聲音叫:勾⋯⋯腳⋯⋯玲。」

呵呵,真有其事!我是有幫學生起花名的習慣,這並無惡意,只是為了與他們打成一片,什麼「隻揪」「囉囉」「三木太郎」,想來還是不少呢!

其實,我還真的有些溺愛自己班的學生,這一班佻皮搗蛋的實用班,在某幾位老師上課時,經常搗蛋令老師難以下台,有幾次老師向我投訴,要記他們缺點時,我總是代他們求情,盡量以其他的懲罰方式代替缺點。因為我總覺得對一眾精力過剩的少年而言,搗蛋並不是一件多麼大不了的事,做老師的應多所設法去引導他們,不應因為師道尊嚴而輕易記學生的缺點,因為在他的記錄中留下了污點,從而影響他的前途,這不是負責任的做法。

在我當上了訓導主任之後,對一般頑劣的學生仍然堅持這種思路,即使不得不記缺點,也必定花多些時間與他們交談,為他們分析犯錯的嚴重性,並鼓勵以後糾正錯誤,使他們「死也死的明明白白」。我想,也就因為這種想法,使學生感受到我對他們的關愛,所以,這個訓導主任,並不太惹人厭。

聊着聊着,也就聊起了當年的班長。當年,我委任的男女班長都是新移民,他們學習勤奮,作風正派,兼有領導才能,也受同學的愛戴。女班長厲劍琴,同事們笑稱她的父親必定是武俠迷,所以為她取了這麼一個名字,我則認為她的名字從「劍膽琴心」中截取而來,是否如此,也只有她的父親知道了。她畢業後在一家電腦公司任職,有一天曾專誠來校,請我到怡東酒店飲下午茶。此後就一直沒有再聯絡,這次我才知道她結婚後已移居上海。

男班長忻偉強,沉實刻苦,很注重自己的學習成績,可能是對自己的要求太高吧,會考後精神出現了問題,此後也沒有消息了。鄧錦佳與他友好,聽他說,現在他已回復正常,也工作了。

對着眼前的學生,他們都已年到中年,經歷了人生的幾個階段,如今在他們的臉上所表露的是一份自信與成熟,已全然看不到當年的稚氣了。他們各有各的人生,但共通的一點就是,大家仍珍惜當年的學生歲月,仍珍惜昔日的同窗之情。這教我老懷安慰。

 

2、與3D班、舊同事歡聚

洪承嘉將我和實用班同學相聚的照片登上FB,同學們這才知道我人在香港,很多要求見面的邀請紛至沓來,我在港的時間有限,順了哥情又怕失了嫂意,很是為難。

其中曲明晶留下短訊,說是Miss Leung和Miss Tam都想見我,希望我能抽時間一聚;而鄭温宜也留言說是當年3D班的同學也想見我。兩批人我都很想見,可是時間真的難以安排。這時,曲明晶和鄭温宜也商量好了,說是兩批人可以併在一起,希望我一定抽出一晚相聚,我就在緊迫的日程中擠出了一晚。

梁美琼是我當訓導主任時的拍擋,我們的合作非常的愉快。她視學生為「仔女」,對犯錯的學生一直是既嚴厲又關懷,但也因為這樣,凡事「上心」,每每因此而「勞氣傷身」。每當我在隣房發現她「勞氣」之至時,必定會進入她的房間,將那引得她「勞氣傷身」的學生帶出,要她消消氣,待心情恢復平靜後再審。有時,我處理難搞的學生或家長時,她會主動走來幫忙。可以說,在我做訓導的那幾年,我們的合作、我們的相互關心,是大家在工作中最為難忘的交情。

譚美霞老師是我的師姐,她唸化學,任教科學,處事不温不火,學生對她是又敬重又親近。很多頑劣的學生,在她和風細雨的勸導下,不知不覺地改變了。她在我的心目中,永遠是那麼冷靜淡定,不愧是大師姐。

鄭温宜所說的3D班,印象中應是八三年的畢業生。我是他們中三級的班主任,他們是老師口中最難搞的一班,其中潘美儀被稱為大姐大,牙尖嘴利,倔強不馴卻又甚得同學的擁戴,所以,她時常帶頭與老師「頂嘴」,滔滔的辯才更使老師頭痛。當然,還有幾個頑皮的男生,搗蛋破壞更是家常便飯。也不知道是什麼命,這一班被冠以生人勿近的班級,居然又是由我做他們的班主任。

接手這麼一個燙手的芋,我在開學之前就開始做準備工夫,首先是將班中所有學生的檔案仔細察看,了解他們小學六年級的成績品行,中一中二的各項表現,甚至他們的家庭背景,都有了基本的了解,這才發覺,班中的同學,其實只是頑皮,並不壞。就以潘美儀來說吧,牙尖嘴利不就是口才便給,反應敏捷的優點嗎?帶頭和老師辯駁,得同學的擁護成為大姐頭,從另一個角度看,不就是富「正義感」,有領導才能嗎?這種少年,如果引導的好的話,必能走上正途。

她既有領導才能,那麼就委以重任,被我指定為班長。她滿面的意外,同學們也覺得不可思議,中一中二是訓導處常客的她,居然成為了班長!同事們笑我採用以夷制夷,很是高明,只是擔心我駕馭不了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頭。我則深信她的本質不壞,如能正面鼓勵的話,必能做好班長的職務。果然,在她的協助下,全班團結,上課的紀律竟有完全不同的改變,學習成績雖沒有其他班好,但在各類的比賽都有突出的表現,這一班令老師們頭痛的3D班,現在令人刮目相看了。

我與學生的關係不錯,3D班的學生也有上我家探訪的,但學生有時候難以把握分寸,表現有點兒過火。當年聖誕節班會的慶祝會上,學生們布置課室,在黑板上畫了精美的圖畫,卻在一角畫上了蜈蚣,這是學生在背後偷偷為我起的花名–––「吳公」。表面是尊稱,骨子裏即是說我如蜈蚣般的毒辣。其實被學生叫花名,有助於他們的發洩,我總是詐作不知,但如今竟過了界,在黑板上惡搞,則有點兒過份了。我當時想道,在節日的氣氛下向學生訓話,甚至懲罰,有點兒大煞風景,但也不能無視這過火的玩笑。於是,我一聲不出地走出課室,整個慶祝會由他們自生自滅。

結果是,他們也自覺過份了,自動自覺地維持秩序,慶祝會結束後,做好了清潔,由班長送來了他們特為我留下的食物,雖然沒有任何人對我說聲對不起,但我知道通過這一次後,他們應學會不能因與老師熟就恃熟賣熟,越過底線。事後,我也不再提及此事,但我知道他們已得到教訓。

如果能摒棄徧見,用關愛的態度去對待頑皮的學生,那麼,他們往往對這些老師更貼心,所以,我和他們的關係一直很好,當然,為了他們,我也受到不少同事的批評,說我是太過「縱容」他們了。

這麼的一班學生,在濶別三十多年後,仍然想和我吃頓飯,試問又怎能拒絕呢?

餐宴的鰂魚涌,我對這一區不熟,按着曲明晶傳來的direction,終於準時到達。一大枱的舊學生,接着而來的當然是考記憶辨識眾人了。

曲明晶和何致遠夫婦當然認得,阿曲畢業後曾在校務處做過很多年,更是教我用電腦和倉頡輸入法的啟蒙老師,我現在用倉頡輸入法寫書寫文章,速度不下於英文打字,這全是她的功勞。何致遠是理科班的學生,數理兼佳,同學們稱他為「博士」,我沒有教過他,反而後期在校做實驗室助理時,也擔任了校友會,所以有幾年農曆新年都會來我家拜年,後來他自己創業離開公理,也就沒有聯絡了,直至和曲明晶結婚後,才有他們的消息。

鄧活敏是班中的乖乖女,更是陸運會和水運會的風頭人物,為我們班爭光無數。陳少忠斯文男孩,好像是打籃球的。劉健樂喜好踼足球,開朗而多話。盧潔儀是班中的開心果,現在比以前發福了很多。劉露露是我的鄰居,也住美孚六期,課餘在家附近蹓躂,偶而會撞到她。

坐在我鄰邊的,很面熟,但一時想不起他是誰了,我的腦海中不時搜索他們班中各人,就是記不起了。

他說:「我是石頭。」

「石頭?許錫和!你發福了很多。你不是在夏威夷嗎?你不是他們班的。」我記起了他,他應比這一班同學遲一兩屆畢業的,畢業後移居夏威夷,三十年前還從夏威夷來探過我,只是當時他還是「靚仔」一名,現在發福了,顯然是一個事業有成的大叔了。

他在深圳一間地產項目發展集團做CEO,當天專誠從深圳趕來和我見面。這可是一個意外之喜。

坐在Miss Tam 旁邊的一位美女,樣貎清秀,一直望着我,我一時想不起她是誰,還以為是Miss Tam 的女兒呢?其他的同學也顯得很奇怪,曲明晶說:「別的同學你不認得還不算奇怪,你無可能不認識她!」我還是一頭霧水。她苦笑着說:「我剛和你Message聯絡。」

「吓!你是鄭温宜?」我大驚地問。鄭温宜畢業後一直在校務處做秘書,我做訓導主任時,經常要她幫我找學生的檔案,家長、警務處、社會福利處來電,也多是由她轉來,可以說是天天都要接觸幾次。我移居美國後,初時每次返港,都會返學校探班,每次都會閒談一會兒,甚至她後來準備轉校時,還專誠致電美國和我傾談了一陣子。這麼熟的人,我居然認不出了!怎麼搞的?

其實也不奇怪,上次見她時,(也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她隨舊校搬到基道,我去基道探班時,和她在校務處見了一次面。)那時的印象仍是身段豐滿的小美女,而目前則變成了清清秀秀了,一時之間還真的無法將兩個形象聯接了上來,女大十八變,可她連女兒都上大學了,卻還是美得令我認不出來。我這麼一說,其他的同學也起哄地笑着對她說:「怪不得你最近頻頻到韓國,原來如此!」她和我這班同學應是同屆,只是她的成績好,被編到別的班而已,所以大家仍是稔熟得很。

我們談起了以前的趣事,可惜潘美儀已芳踪杳杳,連和她死黨的鄭温宜也未能聯絡得上,另一位眾人的乖乖女李文珊也因為工作的關係而未能出席,這是美中不足的了。

席間談起,原來在座中還有不少人曾到過我的家中,其中還有人從我家中拿了我的畫作呢!這些事我反而全無印象了。

這時,Miss Leung 出示了一幅穿着軍裝的男子相,說是麥祖德,我看了相片中雄糾糾的男子漢,很難想象這就是當年的那個頑皮仔!記得他在中二時,已是訓導處的常客,除了屢欠功課,上課時搗蛋之外,一個星期更是有三四天遲到,他是很多老師口中「冇得救」的問題學生。身為訓導老師的Miss Leung 卻不肯放棄,徵得家長同意之後,要他搬到自己的家住,每天督促他做功課,帶他上學,我笑稱她多了個「契仔」,麥祖德也戲稱她為「契媽」。這種生活堅持了好一段時間,終於糾正了他的陋習。畢業後他投身紀律部隊,現在是著名的拆彈專家,為保衛香港而貢獻力量。眼看着Miss Leung 那安慰的眼神,我也為之感動。教師對學生的關愛,一定能助學生走上正途,這也是我做訓導時所堅持的信念,很多老師都埋怨我們訓導處手段不够辣,變成了另一個輔導處。但是,我們卻因為自己的信念而堅持–––引導學生走上正途,懲罰之前,必定要使學生知道錯在何處。

我想,畢業了幾十年的學生仍能樂於和我們相聚,也就是這種教育原則的收效吧。

說說談談,一頓晚飯直吃到九點半才結束,眾人還是餘興未盡,有人提議到街角那間著名的糖水店享用,糖水店的新舊兩間店鋪座落在毗鄰,都擠滿了顧客,幸而其中有位同學與店中伙記相熟,為我們一大群人騰出閣樓的一張大枱。坐定後,掀着圖文並茂的一本餐牌,五花八門的甜品,真教人眼花繚亂,真有點兒少時第一次吃西餐不知所措的感覺,劉露露向我推蔫了其中一種特色的甜品,我也就聽從了。不一會兒,各人點的甜品上枱,色彩繽紛,各有特色。

吃完糖水,大家一齊走到地鐵站才互道保重而別。

 

3、富臨午餐

數年前與兒子夫婦訪港,兒子在一個月前定了四季酒店的「龍景軒」飲茶,精緻的點心令人難忘。前年,兒子訪港,我叫他到「富臨飯店」試試,他返來說「正」!所以,我對妻說,下次返港,我們也去試試。

當邱威廉知道我返港,立即在Messages 傳來富臨飯店開業四十周年雞尾酒會的邀請,我剛到港不久,難以抽空參加盛會,所以就回覆他說待日後抽時間到那裏飲茶。他問我日期,說是會幫我安排一切。

返港前往馬來亞探訪同學,參加中學同學的活動,又要前往成都作五日游,一直忙得難以抽空,待諸事忙完,才想起飲茶一事,於是特意抽出一個星期五的中午,前往富臨飯店。為怕其他學生知道而要求在此見面,我對邱威廉說,這是我這一次返港,唯一一次和太太享受的二人世界。

我們被領入貴賓廳,侍應殷勤而又為客人留下獨處的空間,使人安坐其間,心怡神定。上茶不久,部長禮貎周到地走來問好,遞上一袋茶葉和手寫心經給我,說是代邱先生送給我,他有事,要遲點兒才到。我接過紙袋稱謝,隨意瀏覽餐牌。

待我們瀏覽了一會兒,部長前來對我說,邱先生一早就為我們留下了兩隻鮑魚,隨時可以享用,待吃完鮑魚才再點其他的東西最是適合。

這真教我們愕然,「阿一鮑魚」應在晚餐享用,我們原本是想品嘗這裹的點心而來,如今受到這麼隆重的款待,確是令人不安。

不久,邱威廉來到,談笑甚歡,他知道我們好茶,專誠準備了一套德化茶具送給我們。德化以白瓷馳名,潔白如骨的瓷製品是精美的藝術品,我家中就有兩座德化觀音像,寶相莊嚴而又潔白無塵,令人塵慮全消。如今用以製成茶具,又是另一個驚喜。

談着談着,我贊起枱上的陳皮瑤柱豆豉醬,他說這是店中最新的產品,立即叫職員取一大樽給我,我們珍而重之地接受了一切,手中的茶具、豆豉醬很重,但主人的盛情更重。

4、與八四年屆同學午聚

在成都五天,由於大陸的網絡管制,整整五天收不到電郵,真的有彷如隔世之感。

返港後,先後看到梁棟材和梁子健的Messages,梁棟材寫道:「吳 Sir 你好!我是 梁棟材(三木太郎)1984年的中五畢業生,知道你回來香港,很是激動⋯⋯
想你在港定必非常煩忙,但是仍然忍不住希望可以與你見面,我們一群你的學生們也有同感,所以特別委託我今天冒昩地與你相約一個時間,無論是:早餐、午餐、下午茶、晚飯、任何形式的環境下⋯⋯見見面(只要可以配合你的時間便是)不知道在你離開香港前,可不可以讓我們這一群不才學生可以再與老師有一刻的共聚及暢談往事呢?」

印象中,他們的班主任是李宛珊,我是教他們的中國語文和中國文學,每周有十一節課,對着他們的時間比班主任還多,文科班中四的學生,女生多數很乖巧,男生嚒,沉靜好學的固然不少,而頑皮的也不在少數。但無論如何,我還是挺懷念那段上課時在輕輕鬆鬆的氣氛下講解語文和文學,想方設法以引起他們對這兩科的興趣。當然,還有以會考的標準,擬定刁難的試題,逐點評分殺得這班自認是文科精英的學生「一頸血」,卻在這種殺戮之下輕易闖過會考關的一點安慰。

星期三從成都返港,下星期一就返美,此間四天的時間,與朋友、親戚、學生的聚會已預先安排得滿滿的,但還是想方設法抽出一段時間來,原本星期六中午要和親戚相聚,經考慮後,就與妻分道分鑣,由她與親戚相聚,我則抽身出來與他們相聚。

出席的人數並不多,但這反而更能深入地交談。席中的學生,都已畢業了三十四年,他們已由昔日的少年變成了今日的中年,但每個人的容貎,在我而言仍是鮮活的。梁棟材在當年頗活躍,一頭的卷髮,當年被我捉着要拉直,我並為他起了個花名–––三木太郎。那時日本動畫流行,他的名字三個字都帶「木」,所以就稱之為三木太郎。梁子健是「波牛」,踢足球,好像是校隊,平時上課沉默無語,但卻又心不在焉,經常被我點名問書。女生中,關小萍一直坐在前排,上課時不聲不響,但在生活隨筆中則經常會從文字中訴訴心聲,或是反映家中瑣事。至於李菀慧,她的英文名「Lancy」,同學們叫她靚死李,美麗端莊,是很多男生的追求對象。她是清潔糾察,做事認真,在小息時經常巡視各課室,進入課室抓捕「垃圾蟲」,低班同學遠遠見到她就邊叫邊跑。至於前晚才見面的許錫和,以「百厭」聞名,中二在小息時偷偷將走廊盡頭的消防喉打開,致使水花四濺,引起騷動。這些往事,如今都成了我們回憶時的趣事了。

席間,鄭温宜帶了早一屆畢業的楊浩賢到來。楊畢業後一直都沒有見過,他聽鄭温宜說我從美國返港,並約了八四屆同學飲茶,於是也就請鄭温宜聯絡,臨時加入。

楊浩賢現職律師,仍是以前般的温文,他也是文科班,語文和文學科的成績都不錯,想必這對於後來從事法律工作都有幫助吧。

話題都集中在當年的人與事,許錫和突然問我記不記得林佩儀?當然記得!她是當年班中的美女,身材高佻,輪廓分明。她是學校交通安全隊員,穿起制服,英姿颯爽,也是眾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還有班長馬劍英,外型英俊,滿臉正氣,他後來還當了Head Prefect,是老師心目中的超好學生,現在在人民入境事務處任職。李菀慧在手機中找出他們的照片給我看,歲月的風霜,年到中年,外形的變化頗大,但仔細觀看,還依稀能認出當年的模樣。

馬劍英和林潭標後來都在原校升讀中六、中七,也成了中文學會的主要骨幹。從他們的口中才知道,林潭標於前年病逝,中年離世,不禁教人為之感傷。

一餐茶,就在回憶昔日情之下結束,希望各自珍重,活在當下。

 

3、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緣起

這次返港,特意和樂隊舊人、海暉創社成員見了兩次面。張適儀知道後,來電問道:「這十多年你往香港,從來不浦頭,這次怎麼出現了?」我答道,原因有二:

去年旭暉搞了個四十周年大聚會,劉琰倫曾來電邀請我參加,說是希望我們這些創社元老能出席以示慶祝。我回復她說:一般冬天我都不會出遠門,以防大雪封門,所以不能出席。倒是明年我的中學同學將搞一次畢業五十周年聚會,我多數會出席,到時有機會可以一聚。

今年七月,陳明鋒來電郵,問及我到港的日期,以便安排社友相聚。我感念他們夫妻在百忙中仍然記掛此事,那時我仍未收到同學聚會的消息,所以回復他:目下同學聚會仍未有下文,待有確實日期後才告知。待我在十月底返港,就定出可以抽出的日期,電郵他,說只是希望與早期的樂隊舊人見見面,請他代約。這是原因之一。

其次,學兄楊昆岡正在籌寫自傳,也勸我寫,我念及如果寫自傳,將涉及很多的人與事,確是不便。但將自己接觸音樂、書畫、讀書寫作等分類記叙,也是可以的。於是去年寫了洋洋洒洒數萬言的《回憶我的音樂學習》,其中寫及組建、指揮海暉樂隊的往事,懷舊之心油然而生,也真的想有機會再見見以前的隊員,重温往昔的種種。於是,在這一次的遠游,就抽空和一些想見的人見見面了。

 

1、與樂隊舊友晚餐

與樂隊舊友晚餐那一晚,陳明鋒因要入醫院做小手術,未能出席,王文闖因旅行跌傷住院,也未能出席,但還有十多位樂隊舊人出席。這批大都是海暉時的舊人,後來成了旭暉樂隊的骨幹。出席的計有鄧兆華、黄燕芬、李兆華、范鳯女、鄺月嬋、鄭祖德、夏展鴻、馬兆麟、關愛蓮等人,本來還有陳金潤和謝竹萍夫婦,但當晚謝竹萍跌傷了,不能赴會,而梁郁芬要照顧王文闖,也不能出席了。即使如此,我也非常的滿足了。

我和他們都有數十年未謀面了,但對這些樂隊舊人,印象仍是那麼的深刻,見到他們,彷彿又回到了那芳霏的歲月中。

最是欣慰的是見到了鄺月嬋,昔日的小女孩,如今已到了耳順之年了。她是從中流戲劇社轉來的,當年張蓓麗和徐凱里等人組建了中流戲劇社,徐凱里負責樂隊,後來中流結束,將樂隊的成員併入海暉,於是,歐春生、葉韻笙、游松生、鄺月嬋就來了樂隊。

他們加入的時候,海暉樂隊成立一年多,剛演奏了由我編寫的合奏《春暖花開》之後,就投入了《瑤族舞曲》的排練中。鄺月嬋當時最年輕,是個可愛的小妹妹,我分配她打敲擊,一打錯就把舌頭一伸,很是可愛。海暉改名旭暉,加入了聲藝的舊成員,樂隊擴大了,她還是在敲擊部。後來我因工作需要而離開旭暉,也就沒有再見到她了。聽邱玉麟說,她身體一直不好,這事我一直記掛在心,事隔近四十年,她出現了,見到成熟的她,仍能㝷得當年嬌憨的踪跡,心中頓覺安慰。

鄺月嬋是當年最年輕的樂隊成員,但一年後就被夏展鴻取代了。夏展鴻來自彩虹邨英文中學,當時是中三(中四?)的學生,拉二胡。記得他的個子不高,瘦瘦的,與現在的樣子截然不同。他加入時正值樂隊的全盛時期,我們剛公演了由我和翟惠洸編寫的鋼琴協奏《延河暢想曲》,正籌備編寫琵琶協奏《狼牙山五壯士》時,傳來聲藝國樂社出現問題,希望海暉能助其一臂之力,所以暫停了協奏的事,開始籌辦海暉、聲藝的聯合音樂會,為聲藝團員的來歸創造條件。

夏展鴻在這時加入,一加入就要接受繁重的排練,當時要排練由我指揮的《東海漁歌》,還得排練由俞兆曦指揮的《三門峽暢想曲》(我擔任獨奏部分)和《錢塘江畔》,對樂隊的技術要求頗高,為了照顧樂員的技術,我特意將這三首樂曲編寫了一部簡化譜供初來的隊員演奏,夏展鴻應是拉我寫的簡化譜成長的。

鄭祖德是聲藝中最早接觸我的人,他是聲藝銳意想培養的接班人,聲藝的負責人請我教他二胡演奏技巧外,還希望我教他編曲指揮。我也因此為他編寫了一個速成課程。他的音樂感很強,領悟力也高,可惜只跟我學了幾個月,就因為工作的關係而停頓了,也再沒有聯絡。這事一轉眼就四十多年了,後來在FB與我再聯絡。如今他能出席,真的大出我的意料。

李兆華我們叫他肥華,四十年過後,突然瘦了很多,再看不到「肥」的痕迹了。他原本吹笛子,我曾編寫了笛子獨奏曲《老工人講的故事》的小樂隊伴奏,由他擔綱獨奏。後來他對低音大提琴產生興趣,由我教他基本的技法,就擔任樂隊的低音大提琴手,與離世的孫美嘉,成為低音部的主力。

他的妻子范鳯女,是樂隊的琵琶手。應是《瑤族舞曲》時期加入隊樂的,當時我對彈撥樂組的要求特別嚴,有一段弦樂和吹管演奏主旋律時,彈撥樂整大段的十六分音符的副標旋律,我是逐個音符的強與弱都要要求達到我的「心水」,所以她們整個聲部都須撥出時間專門練習,那段時間,彈撥樂組在排練時,一看到我的指揮棒指着她們,就得打省十二分精神,我雖不駡人,但指揮棒一拍叫停,再捉着彈撥組逐句練,也足够她們驚心了。呵呵,當時她仍小,可能在她的心目中,「欽公」就是惡人的代表了。

李兆華婚後居於新界,我十七年前返港,曾和樂隊舊人聚過,但也沒有他夫婦的踪影,如今能够出席,也自是意外之喜。

另一位「兆華」鄧兆華,他是吹笛子的,聯合音樂會時,聲藝本想推蔫陳樹貴擔任笛子獨奏,我則認為鄧兆華音樂感強,是可造之材,就決定由他擔任,也是演奏《老工人講的故事》。我對這首作品有偏愛,這是一首叙事詩,當時只有東初擁有譜子,文協時代,由笛子演奏家温聯華首次在香港演出,備受好評,也錄了唱片。後來我將譜子進行改編,先由李兆華演出,後又選了鄧兆華擔綱。聽說後來成了旭暉的保留曲目。黄燕芬是稍後加入樂隊的,印象中初時是彈琵琶的,後來聽說改打揚琴。

馬兆麟是在旭暉時期加入的,他是聲藝的成員,兩社組成旭暉後,聲藝放棄了上海街社址,搬入了海暉舊址,為了避免聲藝社友感覺被併入海暉,所以旭暉改組時,增加了副社長,由馬兆麟擔任。他演奏中胡,個性開朗,與兩社的社友都友善。十七年前我返港與旭暉舊友在城市大學教員宴會廳歡聚時,筵開四席,他和關愛蓮夫婦就和我同一席,屈指一數,也有十七年未見面了。馬兆麟對我稱,現在已退休,開始學書法。這是很好的退休活動,陶冶性情之餘,復可以增加文化底蘊。

樂友同聚,話題除了舊日的趣事外,也離不開音樂。他們要我談談現代中樂演奏的一些看法,這是我近年一直探討的一個問題。無可否認,現在的中樂演奏,特別是在大陸,在演奏技巧上無疑是提高了很多,無論哪種樂器,在訓練時都參照了西方的訓練技巧,半音階的練習更是必須的基礎,所以,技術的難度大為提高,樂器的表現力也迅速提升。只是,追求技術的提高,卻又忽略了內蘊,漸漸減薄了民族的風味,這到底是本末倒置呢?還是中西結合的一種必然結果?真的不好說。

當然,這是一個大課題,就交由專家去傷腦筋。馬兆麟說他去日本,參觀了日本箏的製作,也發覺中國箏的不足。其實這也是目下中國的一種普遍現象,國人只追求實利,忽略了繼承傳承,這也是一種遺憾。

談着談着,已是用餐時段結束的時候了,眾人餘興未盡,在酒店樓下繼續未完的話題,直至腿站得發酸了,才依依道別。

 

2、與海暉舊人相聚

陳明鋒因要做手術而未能參加上次的聚會。他希望我能再抽出一個中午與一批舊人相聚,說剛巧芬姐也從澳洲來港,所以芬姐、臘腸都會出席。與莫婉芬見面是十七年前的事了,對於這位與我在創社時共同努力的老友,我是一直記掛在心,如今聽說有機會與她見見面,即使多麼的忙,也必須擠出一個中午來。

妻一向不參加我們的聚會,但這次聽說芬姐和立揚都來,難得老友相聚,也就欣然和我一起參加這次饒有義意的聚會了。

感謝阿鋒的安排,這次聚會的,全是海暉創社之初的老社員和老友。計有陳明鋒夫婦、莫婉芬、宋立揚、朱鑑泉、林友穗、梁珍琼、梁郁芬、劉健強和李敏馨,還有剛從多倫多返港的何兆佳。

老友相見,非常的難得,我笑稱這是歷史性的一次重聚。莫婉芬、宋立揚、何兆佳、朱鑑泉和我五人,是海暉創始時的常委,七個創社常委,只缺席張適儀、李國強二人。一九七一年創社,過了四十六年,仍有七分五的創社常委出現,你說這不是歷史性的一刻嗎?何況出席的其他人,都是海暉開創時的第一批社員,時光倒流四十六年,這不就是當年社剛創立時的組合嗎?

陳明鋒找到了一本當年社員的名冊,是芬姐的筆跡,這是記錄建社之初九十六名社員繳交社費的名冊,猜猜排在第一位的是誰?竟然是我。再下面的是另外六名常委和初創社員,呵呵,如果社做出什麼不法的事,我可就是第一個被通緝的了。這本名冊是社史的珍寶文物。

話匣子一開,當年創社的甘苦酸辣,全成了我們集體的回憶了。

想當年,我和另外六人,為了創造一個供大專同學一起過着健康的文娛活動的場所,決定建立海暉文化學社。「海暉」,取太陽從大海的水平線升起,一片光明的前途正等着我們這批青年人。這個名字是我和李國強提出的,大家一致認為寓意絕佳,於是就定了下來。(後來我將之改為旭暉,寓意與海暉相同,也算是海暉的沿續。)招牌是請翟惠洸的媽媽用隸書寫的,印在小木版上,由朱鑑泉精工打造而成。翟媽媽是書法家,字體圓潤而富書卷味,木招牌不大,打造得高雅出塵,果然有文化學社的雅意。

七個常委各有分工,張適儀統籌全局,宋立揚和我負責音樂發展,芬姐是財政,何兆佳負責電工組,朱鑑泉負責木工裝修及歌咏組,李國強負責補習班和温書班。就這樣,在翟惠洸媽媽資助一筆資金作經費之下,「海暉」在紅磡寶石戲院大厦成立了。

社創立之初,百廢待興,為了節省開支,凡事自己動手。朱鑑泉負責室內的裝修,將厨房改為小卧室,做了木架床,將其中一個小厠所改為小厨房,器樂組擺放樂器和摺椅的長木架,也全是他一個人搞出來的。社的所有電線電燈的安裝,全由何兆佳帶着電機系的同學一起做的。真空管擴音機是由蔡培遠捐贈的,一台學生用的小鋼琴是同學莫秀琼捐助的,(後來的那台歐洲靚琴是翟惠洸在排練鋼琴協奏《延河暢想曲》時自己掏腰包購買的),舊摺枱是朱鑑泉「偷」家中的,而那張為社友們帶來無數歡樂的乒乓桌,是業主蓮姐贈送的⋯⋯

創社之初,經濟來源是一個頭痛的問題,翟媽媽的資助,只够我們維持四五個月,以後總不能總是伸手向她要吧!於是,我們自力更生,經常性的收入全靠補習班、二胡班的學費,社員每月的會費,我和李國強為報刋寫稿的稿費也全捐了出來。這遠遠不够,開源就成了社生存下去的重要課題,常委和創社社友各出奇謀,宋立揚和我搞了幾次音樂欣賞會,由我們二人分別為聽者介紹分析樂曲,收取費用;何兆佳學習剪髮,為社友理髮賺取手工費;我搞了小食堂,做起包餐,每餐三餸一湯,招待同學來社午餐,收取餐費。就這樣,我們渡過了難關,也結識了更多的大專同學,社務漸旺,海暉終於矗立於香港社團之林。

芬姐一見妻,顯得特別熟絡地擁抱。社友中很多都熟悉妻,但多沒有來往。何兆佳奇怪地問芬姐:「你是怎樣認識阿沙的?」芬姐說是有一次她要在演出時做司儀,專誠去跟妻學了幾道散手。阿佳立即省起那是「六一八賑災」演出。

這事又勾起了我的回憶。一九七二年六月十八日秀茂坪雞寮臨屋區發生山泥傾瀉慘劇,海暉同學對此表示關懷,決定在香港大學陸祐堂舉辦賑災義演,宋立揚本可以做演出司儀的,但由於他擔任了小提琴獨奏,所以司儀就得叫芬姐出任。當時我和妻正拍拖,她的話劇、演講、朗誦、司儀各方面,在學界算是小有名氣,所以芬姐就教於她。

這已是陳年舊事,卻又勾起我久存心中的痛。當時我母親返鄉下養病,病危,親戚幾乎天天來電報催我返鄉,但賑災演出所有的節目都由我負責,邀請的表演嘉賓也全是我的老友,如果驟然離開,演出將出現問題。一時之間,陷入了兩難之中。最後,還是公心戰勝了,待演出一結束,我立即起程返鄉,母親在我抵達的第二天謝世。四十五年過去了,我對母親的愧疚一直未停息過。這事一直埋在我的心田,直到這一天的舊友歡聚才說了出來,事隔這麼多年,眾人聽後還是沉默了好一會兒。隣座的芬姐對我說:「我的母親剛在港過世,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她能待到見你最後一面,也沒有遺憾了。你也應該放下了。」

閒談中,芬姐提起建社初我倆的一段往事。建社之初,我們天天在社待到深夜,她住大坑,我住北角,二人晚晚一起坐渡海輪過海,親密如「拍拖」,她笑着說:「好在當時你和阿沙已拍拖,所以大家都沒有多想。」她不提我還不記得那一段日子,我們的友情,就是這麼一點點建立起來,親逾姐弟,無論分隔多久多遠,在彼此的心中,我們就是最要好的「死黨」。

談着談着,忽然提起了二胡班,座中的梁珍琼、梁郁芬、芬姐和朱鑑泉,都跟過我學二胡。呵呵,關係突然複雜了起來, 老友頓又變成了師父與徒弟了。眾人起哄,笑着徒弟要和師父師母拍照,一張關係複雜的「師生」照就這麼定格在歡笑的時光中。

話題太多了,友情太濃了,我們談着談着,由中午一直坐到了下午四時,酒樓茶市結束,我們才被迫中斷。走出酒樓,眾人仍在門口站着,何兆佳建議再找個地方繼續,於是又走到「大家樂」,直至五時,我因為晚上仍有聚會,這才殷殷話別。不知道何年何月,我們這班天南地北的老友才能再聚,但深厚的友誼,卻如醇酒般,逾久逾濃。

(此文刋登後,陳明鋒來郵提出了幾項糾正,可見無論記憶力多強,也會有錯漏的地方。)

 

2、情繫五十載

1、序曲–––夜宴

蘇仲麟八月底從紐約來電,告知香港的中學同學正籌辦畢業五十年的慶祝活動。我因為不肯在手機中安裝Whats app,所以未能及時了解詳情。他用電郵將活動的詳情傳來,並要籌備會的負責黄麗芬同學與我電郵聯絡。

以前,同學的紀念活動總在年初就開始來郵邀請參加,今年直到八月底還沒有消息,所以我們已取消了遠游計畫,如今既有了詳情,於是就一改計畫,決定參加了。

決定一次遠游,要準備的工夫還真的不少,家中各項繳費,還有我們二人的體檢安排,都得花一些工夫去辦理。但我還是與緻勃勃地表示飛往香港參加。妻見我如此興奮,也就不掃我的興了,立即致電安排體檢、洗牙等事,又與旅行社聯絡,定了機票。

中學畢業後,因某種原因而不能與同學們聯絡,但中學時的種種人與事,卻常常縈繞在心,揮之不去,歷久彌新。也許是越老越念舊吧,總覺得畢業了五十年,垂垂老矣的同學仍能念念不忘中學時期的那段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這是多麼的難得。能够有機會共聚,喜看彼此生活喜樂無憂,笑談青春歲月的軼聞趣事,那該是多幸福的一回事!

這次的聚會由十一月四日晚上的聚餐掀起序曲,緊接着是三天粵北旅行,接後是慈山寺游覽及蓬瀛仙館齋宴,再參觀母校新校舍。前後共五天,可謂精采而緊密,這真的要感謝負責籌備工作的同學們,為了這次的聚會,他們可是花盡了心思。

十一月二日,蘇仲麟從紐約抵港,我們事先已約定在三日的中午,同班的海外同學先聚一聚。三日中午,我們在北角的一間酒樓聚首,由於部分海外同學要在晚上才到港,所以只有蘇仲麟、王題燦夫婦和我四個從美國來的,加上了從新加坡來的謝卻幻,而在香港的同學也有數位出席,一桌十人,談興頗濃。

十一月四日中午,籌備小組又為兩班從海外來參加聚會的同學組織了晚宴前小聚。隣班的海外同學大多來自菲律賓,我們班的則美國、加拿大、澳洲、印尼、新加坡、菲律賓都有,算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了。兩班的海外來客濟濟一堂,坐滿了兩張大枱,數十年未謀面的同學,甫一晤面,又是談不停的話題,大家邊吃着精美豐富的點心,邊訴說着當年的學校生活和各自的近況,顯得既熱鬧又親切。

晚上,宴設灣仔人民入境事務處大厦中的會所,我們獨霸一座敞廳,五十多人分席而坐。我們兩班共有八十多名同學畢業,五十年後仍有五十多人出席,算是出席率非常高的了。昔日風華正茂的少年,而今變成了耄耄老年,飽經風霜的我們,在昔日同窗之前,仍是保持着一顆熾熱的心,大家談着笑着唱着,一下子又回復了當年的青春歲月了。

沉醉在昔日的緬懷中的時光顯得特別的快,轉眼間已是晚上十時了,因為大部分的同學都參加明早開始的粵北三天游,所以不得不收拾心情結束這次的歡宴。臨走時,每人手中都拿着籌備小組為我們準備的禮物–––保温水杯。物輕情義深,這水杯,將一直暖着我們的心田。

2、主旋律–––連南寧遠勝景三天游

第一天:油嶺瑤寨行

十一月五日,三天兩夜的「連南寧遠勝景游」正式開始。兩班參加的同學有四十多人,畢業了五十年,同學們相識相知五十五年,如今有機會共乘一車同游,該是多麼奇妙的一種緣份!

這天清晨,由香港旅行社的領隊陪同,乘直通巴士在深圳灣關閘過關,然後轉乘深圳旅游公司的專車,由當地導游一直講解着開始了我們的旅程。

同學中,尤慧美膝蓋退化,是在做手術前從美國趕來參加旅行的,她一拐一拐的行着,但仍是興緻勃勃;黄麗玲的腰部硬化,坐着輪椅從菲律賓前來,她由丈夫扶着,一步一艱辛地踅着而行,上下車雖不方便,仍然努力地跟上大隊;隣班的李瑞泰,也是步履蹣跚地由妻子陪着前來。大家都因為珍視這五十年的緣份而排除艱辛前來,這教同學們益顯珍惜這難得的游玩。

車行近四個小時,坐得大家都有點麻木了,但面對窗外的景緻,轉視身旁的同學,耳聽着親切的傾談,也就不覺煩悶了。

午餐在清遠的一個餐廳吃了一頓既有著名的清遠走地雞,復有食味奇佳的無骨魚。於是,我們又精神抖擻地繼續未完的旅程。

導游妙趣橫生的講解為我們消除了長途車的煩悶,這時,已到了山區,車子沿着崎嶇的山路迂迴而上,山谷中霧靄䙚䙚,如一張張的薄紗般在空中縈繞,遠處的山巒、近處的樹木,在霧靄中顯得那般的輕柔飄緲,真有「雲深不知處」的感覺。我們終於在接近黄昏時到達了油嶺民俗瑤寨,這是我們今天的主要參觀項目。在半山腰就有一座七彩的牌樓,再向山的深處行,車子停在數座村屋之前。

我們下了車,有的同學駐足在路旁擺賣山貨的小攤檔,正想選購時,領隊已叫大家集合,由當地的接待人員領着我們沿山邊的石徑向上行,不一刻,就到了瑤寨的歌堂。表演平台前是一層層的觀賞台,擺滿了紅色的矮凳,高度只合幼童用。坐在這矮小的小凳上,真的有返老還童的感覺。

七八名穿着民族服裝的男女唱着歌,奉着盛滿小酒杯的托盤,邊唱着祝酒歌邊向我們獻酒。熱鬧的祝酒掀開了表演的序幕。歌舞的表演圍繞着瑤族人的生活:迎客、收割、舂米、男女戀情、雨中漫舞⋯⋯歌與舞都純樸的很,老實說,水準還真的很一般,只是其中迎客歌,甜美的旋律勾起了我的很多回憶。這是交響音樂《瑤族舞曲》的旋律原型。音樂家劉鐵山、茅沅當年到瑤寨采風,以這個旋律為基調,寫成了描繪瑤族在慶祝節日時的熱烈場面。後來彭修文又將之改編成民族管弦樂合奏。我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將之帶到香港的樂壇,指揮海暉文化學社的樂隊在大會堂音樂廳演出,後來又受母校的邀請,指揮母校與其他友校合組的樂隊在新光戲院演奏此曲,屈指一算,那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如今聽到這首迎客歌,不禁沉緬在那意氣風發,糞土當年萬戶侯的青年時期了。

演出在同學與瑤族表演團的共舞下結束。離開瑤寨歌堂,拾級而下,來到瑤寨餐會堂,這裏應是瑤寨慶典時的餐會堂,木柱的長椅、粗木餐桌,一片古樸原始的風味。

菜很快就上了,負責招待的原來是剛才表演的演員,看來他們就是這個瑤寨對外宣傳的骨幹了。菜很豐富,雞魚菜蔬之外,還有一道這裏的特色菜:牛皮菜。這是將牛皮去毛切細塊,慢火炆炖而成,煙煙韌韌,酸中帶甜,頗特別,但也只限於一試而已,對這道菜還是不能適應。

飯後,我們去觀賞瑤寨梯田,可惜田中作物已收割殆盡,加上已是傍晚,視野不清,看不見畫冊上那一層層一區區綠油油的梯田。這時晚靄四合,田中一片氤氲輕霧,將這大地籠罩着一重神秘感,這又是另一種意想不到的景緻了。

離開瑤寨,直接驅車到連南入住瑤族文化酒店。

 

第二天:九疑山之旅

翌日早上,在酒店吃過早餐,就開始了我們第二天的游覽。

車行約三個小時,進入了湖南永州寧遠縣,直達九疑山風景區。對於永州,我雖未曾到過,但卻又有些熟悉感,因為柳宗元《捕蛇者說》寫的就是這個地方:「永之野,產異蛇,黑質而白章⋯」如今能够踏入這個州界,也算是一種緣份。

九疑山,古稱蒼梧山,它得名於舜帝南巡,因境內有舜源、娥皇、女英等九座山峰,峰峰相似難以辨別,故名九疑山。

九疑山除了佳美的風景引人之外,更因為有舜帝南巡葬身其中的傳說而馳名。相傳舜在九疑山的河流斬妖蛇,為民除害,卻因此受了重傷而逝。當他的兩個妻子娥皇、女英聞訊趕來,對着畫師畫的九疑山地圖找來,卻是座座山峰相似,難以辨識,二人憂急痛哭,斑斑血淚染在山的竹上,形成了斑竹。等她們找到了舜時,舜已經逝世了。於是,舜源、娥皇、女英三座山峰遙遙相望,山上特有的斑竹就成了引人連想翩翩的奇談。

毛澤東對此還寫過一首詩:「九嶷山上白雲飛,帝子乘風下翠微。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萬朶百重衣。洞庭波涌連天雪,長島人歌動地詩。我欲因之夢寥廓,芙蓉國裏盡朝暉。《答友人》」

九疑山有很多景觀,例如三分石、紫霞洞、玉琯岩⋯⋯可惜我們只在這裏逗留半天,加上同學都是上了年紀的,雖未算是老弱之軀,卻也有很多人對攀山越嶺難以勝任,所以,當地的導游小姐只能帶我們去攀登其中的一座高峰,以期居高臨下俯瞰四周的景色。即使如此,還有大半的同學選擇在山腳下等待。

我們一行近二十個沿着石䃈上山,山路崎嶇,卻不難行。

我們邊行邊談笑着,卻也不覺寂寞。路隨着山勢而轉,從轉彎處的空隙下望,舜帝廟就在腳下。週邊的山山水水宛然在眼下横過。

這山的很多轉角處,在樹陰下都擺設着石桌石凳,幽雅清靜,我想,如果像古代的隠士,小紅爐煲水煮茶,對着藍天白雲,迎着滿襟的清風,舉杯品茗,那該是多寫意的生活。可惜目下茶水匡缺,但安坐其間也是一種享受。於是,到了半山,我和妻選一處樹陰下的石桌石凳坐下,享受那清風徐來的閑適。

施麗華看見我們坐着享受這樹陰下的閒暇,也來坐下。同學中,我和她最是熟絡,只因我們兩家的大人相識,雖沒有青梅竹馬的交情,卻也比起其他的同學關係更密切。加上她能歌善舞,民族舞和唱歌,都是同學中的佼佼者,而我也極愛音樂演奏,平時在藝術方面的接觸也緊密,所以算是無話不談的好友了。無獨有偶,她在六十年代已認識明明,還一起同吃同住地到外演出,彼此並不生份。

我們天南地北地談着,很自然地就談起中學時的趣事。這時,她自然而然地談起我倆的一項秘密,那就是她受到男孩追求,接到情書時,就將情書交由我去為她拒「愛」,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如今無意披露了,她也覺得有澄清的必要,一再對妻說,當年我們是清純的,絕無其他含義。昔日的種種,如今提起,還真的令人回味。

我們有無盡的話題,一直看到上到山頂的眾人下來,這才加入他們的隊列,沿着石䃈行下山。

留在山腳下的同學更顯熱鬧,他們坐在一間商店中,盡情地享用各種小食,嘴忙得不亦樂乎。看見我們下來,林玉璽遞來了一小袋水煮花生,我剶着花生吃,是久違了的味道,小時在鄉下,逢花生收穫季節,家中就將新鮮的花生烚熟,味道超棒!我連忙問是在哪裏買得,想着也買一袋大快朶頤,這才知道同學們已把人家的一大袋花生全買光了。

中午,我們到了舜帝廟前的廣場,圍繞着廣場的是一間間的餐館,我們就在其中的一間品嘗農家菜。菜很是「農家」,是湖南的鄉村口味,與吃慣廣東「食不厭精」的粵菜比,真是有天壤之別。

草草吃完,同學們在舜帝廟前拍了集體照,就隨着導游走入廟。

舜帝廟紅牆綠瓦,規模宏大,建築雄偉,由照壁、午門、拜亭、正殿、寢殿、省牲亭和左右朝房構成。廣闊的廣場,兩邊蹲着一列列的石獸,頗有古帝王陵園的規模。廟前的照壁是一塊巨岩,上有「九疑山」三個大字,據說是玉琯岩石刻的拓片。入午門,有左、右、中三個石階延上拜亭。這是舜帝廟的主體,分三楹,左壁有「九疑山圖」,刻九峰全景。正殿是舜帝廟的主體建築,壯觀而肅穆。兩旁游廊有碑亭,陳列歷代名家碑石。廟園古樹參天,有香杉十五株,大可連抱,樹影婆娑,風姿絕妙,置身其間,確有遠離塵囂而興起思古之幽情。

參觀完舜帝廟,九疑山之旅結束,我們再次起程,前往參觀被譽為江南第一村的下灌村,這裏是麻將文化的起源地,很多房屋的外牆都畫上了「中發白」麻將牌,雖說有特色,卻也俗了些,還好村中的古祠堂,堂門的上面是戲台,露天大堂橫着長木椅,正殿陳列先人神位供人參拜。還有就是村中的古學堂,還保留了古時的原貎,算是有些可觀之處。

車行兩小時,我們又回到清遠連州,晚飯在入住酒店的宴會廳舉行,偌大的宴會廳就只有我們四十多人就餐,這裏變成了我們私人的歡樂天地。

雖說是坐了整天的車,大家已有些倦,但同學們都珍惜這歡聚的分分秒秒,所以勸餐的勸餐,敬酒的敬酒,晚餐就在熱鬧紛紛中結束。

 

第三天:萬山朝王風景區

今天陰天下雨,對觀賞風景而言,不是理想的時候,可惜的是,萬山朝王風景區的游覽剛巧就安排在今天。

萬山朝王位於連南瑤族自治縣城南千年瑤寨之中。從這裏的觀景台上眺望,數以百計的石山,座座背朝東北方向,面向西南方向朝拜。相傳瑤族人始祖是盤古王,這數以百計的山峰,就是向西南方向的盤古王虔誠朝拜,故稱「萬山朝王」。

我們來到觀景台,綿綿細雨正在空中飄蕩,淅瀝的雨聲伴隨着呼呼的風聲,頗有飄零蕭剎之氣。撐着雨傘走到欄杆旁,縷縷輕煙從山谷飄䙚而上,遠處的遠山全被陰雲所蔽,到眼朦朧一片,在陰雨輕風的陪襯下,氤氲之中另有一種別緻的詩情,可惜的是,心目中的美景消失在風雨中,寧不教人有遺憾之感。

隨即,導游帶領我們去參觀瑤族特色文化元素新瑤寨示範村「姐妹亭」。

車子停在村口,雨仍是淅瀝淅瀝地下着,沒帶雨具的同學只得留在車中,帶雨具的同學撐着傘子,在雨中漫步而行,倒也別有風韻。

這片瑤族示範村是國內的慈善機構捐款籌建的,這是為了改善瑤族居住環境,留住瑤族人口不再外流而建的,一排排兩層的房屋整齊地相隣而列,大門前是一片平坦的水泥地台,以供居民在屋外歇息和晾晒之用,平台對出的低地,有村民在地中種菜,平台上雞隻在雨中漫步,地下的雞屎在雨水的沖打下, 融成了一堆堆,在平台上行走,稍一不慎,就有可能誤踩雞屎。

我們撐着雨傘,邊望村屋、邊望地下的雞屎堆,行得戰戰兢兢,真有步步驚心之嘆。

匆匆行了一圈,也就返回車中。

中午在一家農家樂餐廳就餐,餐廳坐落在公路旁的山凹處,佔地頗廣。我們冒雨而下,進入大廳,可供二三百人用餐的大廳,如今只由我們一行四十多人佔用,顯得寬敞而寧靜。裏面窗明几淨,與外面的淫雨紛飛一對比,窗外窗內兩極世界,又多了一層情趣。

餐後又再上車在公路上奔馳,這是冗長的一段旅程,全程行車時間約六個小時,香港的領隊很是貼心,知道在漫長的行車中的苦悶,特別為我們準了數張我們當年常聽的歌曲和影碟。在車上往外望,雨仍在下着,兩旁的景物在煙雨之中顯得是那麼的朦朧,耳聽着當年常聽的歌曲,眼望着窗外的煙雨濛濛,不覺進入了夢境,當年的火熱青春,又在夢中迴遡,也真教人回味!

下午七時左右,到了清遠太平鎮,這是我們晚餐的地方。我們在一家以雞馳名的餐廳晉餐,每人一隻茶花雞,其他菜式中又有一大隻的燻雞,宴名「孔雀開屏宴」卻也有些道理。

茶花雞個子只有乳鴿大小,用錫紙包裹燒焗,我們戴上膠手套,雙手撕着小雞而啖,食味奇佳,集香、嫩、甜於一身,比起我們慣常吃的紅燒乳鴿還佳妙。吃了茶花雞再吃燻雞,又有另一種佳味,這大孔雀開屏而出的小孔雀,是罕有的一種吃雞體驗。吃了雞,已十分飽足,其他的菜肴雖也精采,但已難以消受了。還有那兩大煲瓦罉飯,香噴噴的令人難以拒絕,在十足的飽肚下仍忍不住來上一碗。

我們帶着十分飽足的心情完成了這一餐,再踏上歸程,車行一個多小時,就在深圳灣口岸出境,坐上來接載我們的直通巴士返香港。

 

3、尾聲–––慈山寺之旅

三日游結束後,我們在第二天又迎來了慈山寺之旅。

慈山寺位於新界大埔區汀角及船灣附近的洞梓,原是一座廢置的礦場,由香港首富李嘉誠捐資十五億興建,於2015年啟用。寺方只接受網上預約參觀以限制人數,我們是同學洪少陵的安排而得以接待的。

一行四十多人乘着旅游車來到寺門前,由接待處每人派發一部耳機以便聆聽接待人員的講解,然後就開始我們的參觀。

慈山寺分三個區域,中間是寺殿,觀音像和僧寮則分別座落於兩旁。這個寺院的建築,無論是顏色、材料以及比例,都配合自然環境,以求營造修行氣氛,既有唐代中國的佛寺建造風貎,復引進了日本佛寺的特色,整體的感覺是精緻與安寧,置身其中,深切地感受到那和穆靜謐,與天地同合的氣氛,確能達到斷除煩惱,成就福慧,獲得安樂的禪思。

我們的參觀由地藏府開始,再從室內走出室外,通過寬敞的園庭,走入大雄寶殿外山門的廣場,轉入彌勒殿及大雄寶殿。彌勒殿的兩側為鐘鼓樓,鐘樓下層即是我們剛才進入的地藏殿。

大雄寶殿內供奉釋迦牟尼佛、藥師佛及阿彌陀佛,佛頂有金蓮花華蓋。佛像後的空間有大幅壁畫,取材自敦煌石窟,並擺放了國學大師饒宗頤手抄的《心經》。

我們在寺院的曠地走着,眼前突然冒出了一座巨型的白色觀音,站立在高高的座台上,雄視在崇山之中。

觀音像高七十六米,相當於二十五層樓的高度。這尊戶外青銅合金觀音像,是全球第二高的戶外觀音像,祂坐北向南,與位於大嶼山的天壇大佛遙遙相對。這尊觀音像慈眉善目,法相莊嚴。祂俯視眾生,右手持智慧寶珠,左手灑淨水,消除眾生苦難。觀音像對下的慈悲大道,兩旁種植十八棵羅漢松,代表十八羅漢。

觀音像前是為供奉祂而建的普門,大殿的楹聯是:「普賢精舍十行願教化接引婆娑大眾,觀音慈視千手眼悲愍救度法界群蒙。」普門殿前有圓型的大池,這是洛迦池,建成後注入清水,善信入殿參拜時取池水以代香火。

普門側也有淨水池,善信用旁邊的木盂取水,雙手奉着向前行,將清水倒入觀音像前的一個大盅中許願祈福。我們也隨着眾人取淨水祈福,雙手奉木盂,要先把心靜下來再小心行着,即使如此,木盂中的淨水也會因身體的顫動而溢出。祈福之後,沿着石䃈向上走,來到觀音基座的大平台,沿着平台走一周,也得花上十數分鐘。

大家漫步走到山門前,抬頭望着屹立着的觀音像,環視寺園的飛檐屋瓦,到眼是高聳的大樹,在藍天白雲下展示着它們挺拔的姿態,再轉首望向山門外,海的對面是一座座高入雲霄的大厦,門內門外兩個世界,頓教人有出塵之感。

參觀完,一行人再乘車前往蓬瀛仙館。蓬瀛,取自蓬萊、瀛洲之義,這是傳說中的兩座仙山,也是方士修真之所。

蓬瀛仙館是道教的修真之處,座落在新界粉嶺,供奉太上老君、呂純陽及觀音大士,館內樹木青葱,具庭園之美。我們的同學洪少陵是館長,所以安排了一頓特別的貴賓齋宴。

齋宴設在齋館的貴賓廳,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品嘗到如此精緻的齋菜,一次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在厦門南普陀寺吃的齋宴,我以為這是齋宴的極致,以後吃齋宴,總覺不是味道。如今再品這個齋宴,才再一次領略齋菜的精妙。

菜式如下:涼瓜燻蹄伴紅袍,紅燒白靈芝菇,XO醬鮮露筍榆耳,黄耳花菇炖上善湯,白雪銀針,上湯鮮松茸竹笙浸菜苗,柚子蜜香酥球,芋塊拼春卷,三絲拉麵,腰果露。

名貴的食材,加上別出心裁的飪調,保持了食材的原味,又碰撞出新的風味,確是令人一吃難忘。

餐後,我們造訪了官塘母校的新校舍,吳校長親自歡迎我們的造訪,領我們參觀學校的設施:室內泳池、設備周全的禮堂,小表演場,圖書館,視聽教育室,電腦中心⋯⋯先進而完善的設備,加上教師隊伍的孜孜教誨,使母校躋身成為直資名校。

我們由地下一直向上行,聆聽了中樂隊的練習,也看到了銀樂隊隊員的吹奏,直把我帶到了少年時代,我們也是這般的練習,可惜的是地方狹窄,設施也不周全,不禁興嘆着說:「我們的師弟師妹太過幸福了!」

吳校長招待我們到學校特設的茶室請我們品茗,職員送上早已準備好的精美糕餅和水果,邊品嘗名茶,邊吃着水果和糕點,一股温馨的感情直湧而出。

告別母校,校長特別安排了校車送我們到香港北角。同學們互道珍重,我們幾個海外來客,由蘇仲麟做東,在北角鳯城來個告別宴,來自美加、印尼、新加坡和菲律賓的同學:仲麟夫婦、我們夫婦、黄惠玲夫婦、楊瑞美、施麗華。謝卻幻,加上香港的黄麗芬、陳清池和蔡英茵,又再次在一起,吃着桌上美食,喝着杯中美酒,叙說往日逸事,談論現今生活,樂也融融,這真的是一個圓滿的終篇。

1、四十年濶別後的歡聚

今年的十月底,我們夫婦和老同學李敏馨結伴前往吉隆坡訪問小吳,也算是圓了十多年的願了。

想起當年結識小吳,以至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心裏總會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覺。小吳叫吳麗青,從南洋大學轉來香港,我們並不同校,卻因為同系的南洋同學而結識她,其實她比我大,但大家都叫她小吳,於是我就佔了便宜,要她叫我大吳,儼然成為了哥哥。

她文靜優雅,令人樂於親近,也許真的是同姓三分親吧,我們一見如故,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隻身來港的她,與一眾南洋來的同學來往密切,也因此經常參加我們中文系的活動,於是,暇日爬越獅子山,到沙田踩單車,到馬料水扒艇成了我們的最愛,徜徉在山水的氛圍中,歡歌笑語成了我們青春的印記。

友情,還有親情,使我們彼此關懷。她在銅鑼灣道租住,房東的兒子要聘請補習老師,她把我介紹給房東,我當了兩年的補習老師。她特意留下了房間鑰匙,要我倦時到她的房間休息。她真的把我當成了哥哥(弟弟)一般對待了。

畢業後,雖在香港找到了工作,但她的學生簽證到期,必須返馬來亞再簽證,就這樣離開了香港。後來,她到日本早稻田大學唸碩士,每次過港,總會見面,她也次次都帶了些日本的小木偶擺設送給我,這些木偶,後來成了我兒子的玩偶,可惜都被他玩壞了,未能保存下來。但那份關愛之情,總是揮之不去的。

她從日本返回大馬的報社工作,在此期間,我們保持了書信往來,在信中既述彼此的生活、工作概況,更暢談人生、抱負。這一來一往的書信交談,後來卻因為彼此工作的忙碌而中停了,但這深厚的友情卻已深植在我們的心田之中。

我移居北美之後,因為忙亂,很多昔日的聯絡渠道都消失了,與小吳也因此失去了聯絡。

十九年前,也不知她從哪裏取得了我的郵址,一封電郵又使㫁線的風箏重新聯上了。她在電郵中告訴我正在温哥華探望姐姐,問我可否有時間到温哥華一晤。那時候我在北美的生意剛開展,未能抽空飛往温哥華相見,心中不無遺憾,於是答應她日後返港,當抽空前往大馬探望。可惜每次往港都來去匆匆,一直未抽空實現諾言。

去年,我在FB刋登了一批畫作,小吳很是喜愛,我說可以郵寄給她,或者待我明年返港參加中學同學畢業五十周年聚會時,順便抽空往大馬探望時帶去。她欣然回覆:但願這一次不會令她空歡喜一場。

今年九月,同學蘇仲麟來電,告知中學同學畢業五十周年聚會詳情,我隨即表示會前往參加。隨後,妻開始幫我安排所有常規體檢和洗牙的預約,並開始安排前往香港的行程。我認為難得返港一次,必須將前往大馬探望小吳的事完成,此外也應選些中國大陸的地方旅行,務求盡享這次亞洲之行。

機票定妥後,隨即電郵小吳,告知前往大馬的大概日期。小吳很興奮,她說以前李敏馨也多次說過要來大馬探望,問我可否約她一起成行。

阿May(李敏馨)是我們的同學,也是交情頗深的老朋友了,如能與她結伴同行,當是人生一大快事。她接到我的電郵,立即表示樂於奉陪。她在香港,辦起事來比遠在美國的我方便得多,所以,我只擬定了日期,就交由她全權負責此次的大馬之行了。

小吳平時要為大女兒看顧二名八歲和十八個月的外孫女,只有星期六和日有空,我們的行程要顧及這個情形,所以參團旅行雖然簡單易行,卻又不能兼顧小吳的特殊情形。幾經推敲,終於決定自由行。

我們在十月二十五號晚上抵港,二十六日約阿May作行前聚會,二十七日清早就搭機飛往吉隆坡。

四個小時的航程在談談笑笑中很快就過去了。坐上計程車到小吳大女兒的家,小吳早就在家等候,濶別四十多年,甫一見面,確是千言萬語無從說起。

她早就吩咐傭人煲好了粥,我們因為早上check in 時受航空公司職員的延誤,沒來得及吃早餐就匆匆登機,所以這時已是饑腸轆轆了,邊吃邊談,其樂融融。

下午五時許,小吳的大女兒曉丹從診所返家,爽朗的個性使人賓至如歸的感覺。妻在離美前做了杜牙齦的手術,因服用消炎藥敏感而全身出現紅疹,曉丹知道後,立即為她診視,並立即致電仍在醫院值班的丈夫下班時順便帶回抗敏藥。妻說本來全身起紅疹就不能旅行,但一想起小吳的女兒是醫生,知道可以得到照顧也就大膽地來了。如今果如所料,能得到她夫婦兩個醫生的照料,何怕之有!

晚上到附近吃了一餐富有馬來風味的晚餐,返回住處後仍是談興正濃,恨不得把四十多年的話一下子說清光。

我們一邊閒談着,一邊等着小吳的女壻明衛下班。八時許,明衛返家,帶來了抗敏藥,妻就在兩個醫生的指導下開始服藥,這藥還真的靈驗,兩三天後紅疹消盡。

第二天是星期六,小吳可以整天陪我們四處游覽。她事先已請求一位退休的導游趙先生,要他帶我們遍游吉隆坡風光。

這天,明衛一早就載我們去吃地道的河粉,然後帶我們與趙先生會合,坐着趙先生的車子開始了吉隆坡一日游。

趙先生果然是資深導游,在他的安排下,我們在一日之間遍游了吉隆坡大部分的景點。

他首先驅車載我們到新皇宮,估計不到這個景點是如此的熱鬧,停車場停滿了大型的旅游車,一團團來自大陸、其他國家的游客擠滿了皇宮門外的廣場。

我們既被那金碧輝煌的建築所吸引,復被潮湧的游人所震驚。匆匆游了一圈,拍了數張照片以示到此一游之後就離開了。

第二站是吉隆坡城中城附近的公園,這是一座大公園,公園中除富特色的馬來亞建築外,復有代表新加坡、印尼、菲律賓、汶萊等國家特色的建築,形成了園中有園的景緻。

這裏游人不多,可供我們仔細觀賞和拍照,我們拍了很多四人的合照。我笑說這些照片真的是一照值千金的珍貴。是的,計起從美國飛香港、從香港飛吉隆坡的機票和其他開支,這些照片真的彌足珍貴。當然,更珍貴的還是這近五十年的友情。

從公園向上,山行十多分鐘就到了一座紀念吉隆坡清除內亂的廣場,廣場的中間是一座巨大的雕像,被士兵踩在腳下的是馬共份子,士兵頭昂向天,代表了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環繞着雕像的是一列列的石雕長廊,富有伊斯蘭的建築風貎。

接着,我們到了一處斜坡下的街道,從這裏可以眺望著名的雙子星大厦,望着這高插入雲的兩座尖塔型建築物,在藍天白雲下閃耀着光輝,寕不教人傾服於現代文明的成就?

我們繼續游覽,在國家清真寺、伊斯蘭博物館、吉隆坡舊火車站等景點轉了個圈,然後就到唐人街。

唐人街到處掛着紅燈籠和紅色的布幔,狹窄的街道兩旁都是售賣紀念品的攤檔,行人摩肩接踵,在熱日的蒸晒下,真的不好受。

我們匆匆穿過唐人街,拐灣到了附近的關帝廟,這是一座很有歷史的關帝廟,紀錄了馬來亞唐人的興衰。離關帝廟不遠處,是馬里安曼印度廟,古舊而精緻的正門牌樓,兩旁雕縷精妙的窗框,體現了印度藝術的精髓,是寶貴的文化古跡。

我們在唐人街附近的一間餐館吃了一頓頗豐富的午餐,然後再繼續吉隆坡市區的旅游。

首先驅車到獨立廣場(Merdeka Square),這是一個很廣濶的廣場,很多有特色的殖民時期的建築群,使這個廣場呈現了一重歷史的沉澱。據說這天的晚上有表演,所以在廣場上已搭起了表演的帳幕。

上車再往前走,來到吉隆坡巴生河畔,從這裏可眺望河畔的一眾建築群,河中的倒影和天際的建築,形成了一個獨具特色的城市美景。

接着,趙先生載我們行過曲折的山路,終於到達了小雲頂,這是一個高坡,可朓望吉隆坡城的全貎,在雲靄的滎繞下,整個吉隆坡城呈現在我們的腳底下,如此眺望,別有一番滋味。

游覽完畢,我們返回曉丹的家中略事休息。明天是小吳的七十大壽,我們卻要在中午乘長途車前往馬六甲,所以就在當晚為她預祝生日。

晚上,曉丹夫婦要照顧小女兒,只有小吳和長孫女陪我們一起晚膳,明衛載我們一行四大一小到附近的一間酒店,我們在那裏的一間餐廳晉膳。不盡的話題陪隨着美味的食物,氣氛很是温馨,餐後在商場閒逛了一會兒,小吳致電明衛來接回我們。明衛夫婦已買了很多水果和明早的麵包。我們一到家,一大盤切好的水果就等着我們。大家邊吃水果邊閒話家常,其樂融融。因為阿May帶來的WiFi蛋不能正常工作,前往馬六甲沒有手提電話,顯得很不方便,明衛抽空幫我們買了SIM Card,使我們的馬六甲之行有電話可用,也方便和小吳負責招待我們的舊同事聯絡。搞妥電話card,吃完了水果,臨上樓時,小吳說,她的生日蛋糕已放在雪櫃,待明天早上一起吃蛋糕。

許是一天的游覽太令人疲倦吧,我們一直睡到九點半才起床,下樓吃早餐,發覺寂靜一片,只有女傭在打掃。

我們坐下吃着曉丹昨天買來的麵包,正奇怪其他的人到了哪裏?這時,小吳也下了樓,她說昨晚和阿May閒談了一整夜,現在阿May還未起床呢!這已是十點鐘了,門鈴響起,小吳的丈夫駕車到來,小吳解釋,因為明衛今早有兩枱手術要做,一早就到醫院了 看來趕不及和我們吃午飯了,所以叫她的丈夫駕車來接我們。

今天,我們將離開吉隆坡,坐長途車前往馬六甲游玩。原本的計畫是早上一齊吃生日蛋糕為小吳祝壽,然後由明衛夫婦各駕一車載我們,先陪着他們的大女兒前往上鋼琴課,順便游覽上課的商場,在那裏吃了午飯,我們就搭地鐵、再轉火車到中央車站搭長途汽車前往馬六甲。現在因為明衛有兩枱手術要做,所以臨時請小吳的丈夫駕車來接我們。

阿May下樓時已是十時多了,趕不及吃生日蛋糕了。我們匆匆地乘着兩輛車前往商場。小女孩去學琴,我們就在商場四處逛。

在商場的一間餐廳,曉丹請我們吃了一頓非常豐富的午餐。正吃間,明衛來電,他說我們坐地鐵要轉一路車,然後又要轉乘火車去中央車站,太複雜了,怕我們迷路,所以建議小吳陪我們搭車到中央車站,幫我們購好了往馬六甲的車票才好。他這種體貼,真令人感動。

剛吃完午餐,明衛做完了手術,急急從醫院趕來送行,一行三輛車去到地鐵站才依依作別,雖只是短短兩天,大家已顯得親切難捨了。曉丹的大女兒更是依依不捨地攬着阿May和明明,離情別緒盡在不言中。

明衛的顧慮還真是有道理,這裏的地鐵路線雖然不多,但全用馬來文,對我們這種外來客還真的不適應,加上由地鐵轉火車,上下交緾,對不懂馬來文的我們來說,如果不是小吳帶路,還真的頗狼狽的。

到了中央車站,購好車票,按着指示下了電梯,找到了去馬六甲的等候室,不一會兒就上車了。

坐在車上,一邊吃着小吳為我們準備的餅食,一邊望着車外的風景,一邊閒談着,兩小時的車程很快就渡過了。

將到馬六甲時,小吳的電話追到,一再叮嚀我們抵埠時要致電她的舊同事來車站接我們,並要我們事事留神。殷殷關切,盡在言中。

到了馬六甲,用手電和負責接待我們的何先生聯絡,他是小吳的舊同事,原是美術編輯,現在來了馬六甲,在當地經營一間古董店。

何先生夫婦駕車來接我們,車行約十分鐘,就到了他們租給我們住的房子。房子不大,一房兩廳,但裝修很別緻,數幅畫作掛在牆上,房門是古董趟門,兩邊的床頭櫃也是雕飾精巧的古董,果然是古董商人。温馨而又有品味的小房子令人有家的感覺,但最吸引我們的還是客廳落地大窗外的海景,海天相連,美不勝收。這就是馬六甲海峽了,它通往新加坡和印尼,是當時鄭和下西洋的主要航道。對着這美麗的海峽,想像着當年鄭和的船隊在這裏浩浩蕩蕩地穿過,揚威海外,引起萬邦來朝的景像,怎不教人興起思古之幽情!

何太太說這屋子原是他們結婚時購置的新房,現在空置了,只租給相熟的朋友作渡假之用。原本他們向小吳建議幫我們租住景點附近的民宿,但小吳堅持要我們租住這裏,因為她寄望何先生能幫她照料我們。

我們安置了行李,已是下午三點鐘了,原本說是我們自已坐車到外面逛逛的,但何先生還是不放心,約定一會兒再來接我們出外。正想致電他時,他已來電,說是已在樓下等我們了。

一路上,他們夫婦指着車外向我們介紹各個景點,車子終於在雞場街停下,臨別時他說他們現在去古董店,晚上九點前我們可致電叫他來接我們。

街道入口不遠處搭着一個舞台,正有人在那裏唱歌,原來是露天的卡拉OK,交了錢就可以上台選唱自已喜歡的歌曲,過過歌星癮。街道的中央全是小攤檔,有售賣各種零食、水果和鮮榨果汁的,也有售賣各有特色的小飾物和紀念品的。我們隨意瀏覽,也買了一些小食。

街道兩旁的商店保留了古建築物的特色,窗框、門檻、牆邊的雕花,都各有特色,既有中國的傳統花式,更有中古時期歐洲的典雅風姿,單就這些建築物,就足够人們留漣忘返。我們隨意進入其中的幾間店鋪,不寬的店面,裏面卻非常的深邃,進店中,就如走入一條窄長的街道一般。店中多數保留了原來的風貎,雕花的樓梯,方正的天并,浮雕的窗框,還有那掛在高高的天花上的吊扇,牆間的掛鐘,各自展現它們的風姿。太美了,我們全被吸引了,連店中售賣什麼貨物也全然不察了。好在店員非常的友善,笑容可掬地和我們打了招呼,就任由我們到處觀光了。

沿着街道走了一周,到了街角,就轉入沿河的河畔小路,水波蕩漾着,街上的燈光映射而下,在波浪蕩漾中閃爍着,河邊的樹木的倒影,遮蔽了部分的燈影,陰暗的樹影和閃爍的波光,形成了夢幻般的世界。

河畔的小酒鋪、小咖啡店將桌椅都擺到外面,桌上的小燭光,映照着三三兩兩的顧客,靜謐的世界中頓時顯出了一絲生氣。

我們一行三人沿着河畔行,全然沉浸在那詩一般的意境之中,這時才明白當年朱自清和俞平伯夜游秦淮河,聽那槳聲,看那燈影的情調。

行到跨河橋畔,我們左轉入大街,街角的一間餐館燈火通明,店裏店外的座位都有人坐着待餐。這是何先生介紹的那一間,我們選了路邊露天的一張餐枱坐下,看看牆壁上的菜式,頗富閩南口味,招待的大嬸走來,我們隨意點了數樣小菜,味道一般,但價錢非常便宜。可能是已經餓了吧,我們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餐後已是晚上九時,何先生說他可以來接我們, 我們也就不客氣了,致電告知地點,不久,他的車子就來了。

何先生並不是直接送我們返住所,他兼任司機和導游,載我們游覽馬六甲的夜景。這時,正逢某佛𧩙的花車巡游,二十多輛主題各異的花車在街上緩緩地游行着,每輛車前是一群群手執花燈的青年男女,其中有一輛車的後面跟着一大群坐着五彩燈光的人力車隊,原來是上了年紀的善信雇用了車子跟着巡游,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風景畫。

終於返回住所,淋浴完畢,三個人坐在小飯廳中,泡了茶,吃着剛才買來的零食,海濶天空地閒談着,恍如時光倒流到了四十年前的學生時代,老友在異地同居一室,這也是難得的緣份。

翌日早上,阿May一早就到海旁獵影,至八點半才返回。我們匆匆吃過早餐,就到樓下等何先生,他今天將載我們到紅屋一帶,讓我們感受馬六甲的多元文化和各種不同風格的建築,當然,還有大大小小的博物館。

對長年居住在北美的我們來說,這裏的天氣實在太熱了,妻和我只得在小公園的樹陰下歇息,阿May則仍興緻勃勃地走去博物館參觀。

等到她參觀完畢,我們開始覓食行動,沿着雞場街逛,發現一間售賣馬來特色雞粒飯的餐廳外大排長龍,於是我們也就跟風排隊了。

這間「和記」是名店,專賣馬六甲特色的雞粒飯。在排隊期間,一名女職員走來打招呼,問我們餓不餓?我們回答說肚餓。她說怕我們吃不慣,就幫我們要了一半飯粒一半白飯。然後又推薦我們點了一個魚塊,一碟炒青菜。

待進入餐廳,也不須再點菜了,不一會兒,一大碟雞、一碟六粒如乒乓球般大的飯粒,一碟白飯,而魚和青菜也適時而至。再點了椰青水,三個人就開始大嚼起來。

很滿意的一餐,雞香滑、飯粒米香十足,魚塊酸中帶辣,青菜脆而香。我們很快就把飯菜吃個清空。後來我們問何先生為什麼會問我們餓不餓?他說這家店的老闆特別珍視自己的出品,問餓不餓是要確定食物的份量,希望大家點的食物都能吃盡,不必浪費。做生意做得如此的體貼,正是民風純樸的體現。

飯後,外面正在下雨,我們沒有帶雨具,只得從街上匆匆走入街頭的紀念品購物商場「三叔公」,在那裏吃了令人驚艷的榴槤冰晶,並在那裹買了陳年柑桔、黑芝蔴糖、花生酥(狀元糖)等名產。

這時雨暫停歇,我們走着走着,終於走到了何先生的古董店。

想不到他的古董店規模是如此的大,店分三進,還有樓上。我們彷彿進入了一座博物館,林林總總的古傢俬、雕飾、瓷器和字畫,中西兼具,令人目馳神往。

何先生招呼我們坐在小廳中,煲水煮茶,我們就悠閒地坐在那裏嘆起了茶,像我們這樣的閒暇自在,那像是旅行?

坐了一會兒,何先生載阿May去購買明天下午前往吉隆坡機場的長途車票,我們則和何太前往對面的一間很有特色的咖啡店嘆咖啡。

嘆完咖啡,何太帶我們到他們購置,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裝飾的大房子參觀。這是一座三層高的屋子,座落在䌓盛的街道,屋子的一窗一木,都經精心選材,全屋呈現出濃濃的古典品味。這屋子現在租予一位大陸來客作接待國內朋友來訪時的居停,平時也就丟空了。

不久,何先生和阿May也到來,他載阿May去買車票,順便又帶她去參觀了若干景點。四個人在地下天并的雞蛋花樹下坐着閒談,抬頭望向二樓的天并,一叢翠竹搖曳着,抖落一屋的竹影,這時憶起蘇軾「無竹令人俗」的名句,頓時覺得自己也沾上了些少的雅氣了。

我們從屋子的地下逐層參觀,摸摸牆上的掛飾,坐坐隨處擺設的古董椅子,欣賞古色古香的窗檽,浸沉在那思古之幽思之中,不知時光的消逝。

已是晚飯時間了,我們對這裏的娘惹菜聞名已久,就請何先生夫婦陪我們一道去品嘗。他們載我們到麥哥娘惹餐館。所謂娘惹,應是馬來話,是指一種由中國和馬來西亞傳統菜肴結合的菜系。何先生夫婦是地道的華僑,由他們點菜當然最是合適。一頓特色的娘惹菜就為我們這一次馬六甲之旅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餐後,何先生載我們到海旁散步,海旁有很多吃海鮮的餐館,露天的餐桌散布着整個廣場,可惜我們明天下午就得離開,所以對這馬六甲的海鮮是緣慳一面了。

我們沿着海堤散步,遠處有大厦群座落在海傍,偌大的建築群燈火通明,把海面映成一片光海。看來,這純樸的海港也正在不斷向現代化蛻變。

返回住所,何先生帶我們到附近的一間水果店購買水果,各式水果琳瑯滿目,竟然找到了一顆榴槤之王的貓山榴槤,這品種近來被中國人搶購一空,已漲至百多元一斤,還是一果難求。貓山榴槤、大樹菠蘿、大蜜梨、火龍果,我們選了一大堆。老闆與何先生稔熟,就是不肯收我們的錢,只接受何先生的付款,於是,這沉甸甸的水果,盛載着的是一份厚重的熱情。

第二天早上,何先生夫婦一早就來接我們,載我們到一間華人開設的粵式茶樓飲早茶,品嘗那帶有馬來風味的粵式點心。餐後,又載我們到處觀光,游覽了兩座特具規模的寺院和一座伊斯蘭廟。又帶我們到他認識的一位藝術家開設的藝術品店鋪,店主人正在聚精凝神地進行他的藝術創作,抬頭和我們打過招呼,任由我們參觀店中特色的藝術品,這種生活的方式,真的令人神往。

中午時節,何先生載我們到一間馬來人開設的小餐館,讓我們品嘗地道的馬來食品。然後就帶我們到候車站,大家殷殷話別。這次的馬六甲之行,載着濃得化不開的友情,當然,這都是小吳的交情所致。

到了機場,check in後,小吳適時來電,交待阿May要買好食物,要將食物放在手提包中以便阿沙隨時需要。這事要回遡起來大馬的第一天,在香港機場,因為check in 的混亂,使我們浪費了許多的時間,搞到來不及吃早餐就匆忙登機,在機上也只有一餐份量很少的早餐,妻早上要吃一大堆的藥丸,在半空着肚的情形下吃了一大堆的藥丸,加上到埠後遇上風雨,的士的冷風吹得她頗難受,結果要昏睡了一個下午才能起床活動。所以這次小吳怕我們又遇上這種情形,一早就叫阿May要預先買食物,現在又一再叮嚀要把食物放在容易取得的地方,這三番四次的叮嚀,雖略嫌囉嗦,但那關愛之情,卻令人為之感動。

其實我們在馬六甲期間,小吳不斷致電何先生交侍他們夫婦招待我們,也不時致電阿May關心我們的起居,我笑着說,她是人在吉隆坡,心則已隨我們到了馬六甲了。

小吳又要阿May將電話遞給我,她不斷地說,很高興我們能來探望她,但她仍有很多的遺憾,一是時間太匆忙,她有很多的話來不及對我說;二是離開吉隆坡當天阿May遲了起床,來不及吃她預先準備的生日蛋糕。我安慰她,我們以後還是會找機會來的,來日方長。她卻在電話中語帶嗚咽地說,阿沙說以後都不會坐長程機了。我對她說,我日後會勸她的。

這次由美國出發,我們凌晨四點就得到機場,飛四小時到三藩市後,在機場逗留了五六個小時,再飛十四個小時才到達香港,確是非常的辛苦,所以妻說以後都不再踏上這長程的飛行之路了。事後我對她說,不能這樣想的,日後如果還能來,這是一種福氣,因為這一來表示我們的身體仍健壯,還能經受這種長途的考驗;二來也表示我們的生活仍是愉悅的,所以有這種閒情作長途旅行;三來也表示我們手頭尚寬裕,還有閒錢支付這昂貴的旅費。所以,我們還是盼望將來有機會再作長途之旅的。

76、菲菲十周年祭

菲菲:

轉眼間,你已離開了我們十年了,每次與Grandma提起你,心中還是很痛很痛的。你在遙遠的他方過得怎樣?

十年的變化很大,你Dady,Mammy在前年結婚了,你如今已有了十八個月大的弟弟若珵了,我想,如果你還在的話,一定會對這一位活潑可愛英俊的小弟弟疼愛有加。

近來正在為下星期往香港、大馬和大陸的旅行而忙,加上這幾天Gandma身體不適,幾乎忘記了今天是你逝世的十周年,幸而下午Grandma突然醒起了,要我寫篇文章給你。我在書房寫這篇文章時,Grandma正坐在Family Room嗚咽哭泣着,她說她捨不得你的離去。

是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仍難忘。你已成為了我們心田中永難割捨的思念,今年六月,我在你的十六歲生日時,就專門為你畫了兩幅畫以表哀思。

菲菲,真的很懷念着你,懷念着你的精乖可愛,懷念着你的霸道刁蠻,懷念着你對Grandma的無盡愛戀,希望你在天堂也能找到深愛你的人家。

別了,小可愛,我們將永遠懷念你。

 

16、嬌姿俏容寫牡丹–––昆山夜光、香玉

白牡丹少人畫,一是因為世人並不重視白色的牡丹,二是因為白色花最難畫。我以前用彷古箋作白牡丹,效果不錯,可惜現在家中遍找不到彷古箋,只得以生宣來作畫,難度加了很多,對水份的掌握,作畫的快慢輕重都要有分寸,否則就難以完成。

昆山夜光大如燈籠,在月夜下就如一盞盞發光的燈籠般,故名夜光。這花深得種花人的喜愛,有一段牡丹仙女和種花小廝的愛情故事。

香玉,潔白如玉,花香撲鼻,故名。這也有一段如聊齋般書生夜中與牡丹仙女的遇合故事。

昆山夜光。

題畫詩:「別有玉杯承露冷,無有起就月中看」選自裴潾《白牡丹》。

香玉。

題畫詩:「琼葩到底羞爭艷,國色原來不染塵」選自清代文人潘韶《咏白牡丹》。

15、嬌姿俏容寫牡丹–––二喬、藍田玉

二喬,一花二色,粉白與艷紅,相映成趣,是難得的牡丹名種。因為二色皆艷,就以三國時的絕世美女大喬、小喬二姐妹為名,令人聯想翩翩。

關於二喬,還有另一個傳說,說是喬姓兩姐妹為救牡丹而與黑龍摶鬥,終於摶殺黑龍而救了牡丹,但兩組妹也力盡而死。翌年,合葬兩姐妹的墳前長出二色的牡丹,人們為紀念她們,此花就稱之二喬。

藍田玉,是洛陽牡丹品種之一,粉藍嬌柔,造型美麗。

這花也有一個甜蜜的愛情故事。牡丹仙子愛上父母雙亡的青年男子,夜晚避雨而結識,贈玉環為定情,終於有情人成眷屬。

人們對此花非常鍾愛,民間曾流傳過這樣的一首詩:「久慕深閨大朵藍,輕撩翠帳問嬋娟。低頭不語含嫣笑,欲道心思又怯言。」

 

二喬牡丹。

這幅畫以白粉加少許洋紅寫白色花瓣,牡丹紅寫紅色花瓣,花中白色與紅色分布各異,無一定的規侓,更顯花姿的婀嬝多變,淡墨為葉,枝幹蒼莖,更突出了花朵的嬌嬈。

題畫詩:「殷紅一半霞分綺,潔澈傍邊月颭波。」出自吳融《紅白牡丹》

藍田玉牡丹。

此畫以鈦青藍為主色,筆尖點白粉。花色湛藍厚重,花形婀嬝多變,以花青藤黄寫葉,以調和厚重的藍花,畫頂的紅色蝴蠂,使畫面活潑生動。

題畫詩:「藍田日暖玉生煙」出自李商隠《錦瑟》。

14、嬌姿俏容寫牡丹–––四大名種:姚黄、魏紫、趙粉、歐碧

魏紫和姚黄並稱洛陽牡丹的四大名種。它們因為紫牡丹仙女和青年樵夫的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而聲名大噪,魏紫也因此被冠以牡丹花后,姚黄則稱為牡丹花王。

以下是我作的姚黄和魏紫:

姚黄牡丹。這幅畫的花瓣用藤黄加少許牡丹紅為主色,筆尖點白粉,一筆按下,黄白相融,顯得嬌潤而鮮艶。待半乾後,底部再以較深的藤黄加牡丹紅輕擦以加強層次感。

花葉以藤黄加花青再略加淡墨,濃墨勾葉筋,嫩莖用淡緣,老幹用墨寫,蒼勁嬌嬈兼而有之。

題畫詩:「嫩蕊包金粉,重葩結綉囊」出自韓琮的《牡丹》詩,正好形容姚黄牡丹的嬌嫩多姿。

魏紫逆風而舞。這幅畫以鈦青藍加牡丹紅調成深紫色,以筆肚汲之,筆尖點白粉,先寫花心,再因形隨意而寫外層的花瓣,半乾後用胭脂加墨點底部。花葉以花青加藤黄調成綠色,輕柔而飛以示風力頗強,枝莖與葉的方向相反以示花朵迎風而舞的姿態。

題畫詩:「雲凝巫峽夢,簾閉景陽妝」出自韓琮同一首詩《牡丹》,詩中連用巫峽夢和景陽妝兩個典故,正好形容傳說中魏紫仙女的愛情故事,也寫了花的千嬌百媚。

趙粉與歐碧,也同列為洛陽四大名種牡丹。

趙粉,花呈粉紅色,皇冠形,粉嫩嬌嬈,雍容中自有嬌媚之氣,花大如兒童之臉,故俗稱童子臉。清代時由趙姓花農培植而成,故以趙粉名之。

歐碧,是牡丹中唯一的綠色品種。花開時色如碧玉,嬌嫩清鮮,開花最遲,也最罕見。宋代歐陽修對此花有一段這樣的記載:「碧花,止一品,名歐碧。其花淺碧而開最晚,獨出歐氏,故以姓著。」《天彭牡丹譜》

由於歐碧的花色嫩綠如初出的豆牙,現在的人大都稱之為「豆綠」,原名除了稔熟牡丹花的人外,反而少人知了。

以下是趙粉和歐碧的作品:

趙粉牡丹。這是我最愛的品種,粉嫩嬌俏,雍容中份外顯出嬌柔。我家中種有兩叢,每年開花時都令人歡欣。

題畫詩:「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姿萬態破朝霞」出自徐凝《牡丹》詩。

歐碧牡丹。此花色最難繪畫,綠中顯黄,嬌嫩清鮮,花瓣並呈半透明,畫家輕易不將之入畫。我用原始的花青片與竹節藤黄調較,用的不是經化學合成的牙膏筒顏料,雖然非常難控制水份和繪畫的節奏,但卻勉強能有嬌嫩半透明的效果。

題畫詩:「折入文窗紗並綠,剪刀携得麗人靜」出自明代侯幾道《綠牡丹》詩。

13、嬌姿俏容寫牡丹–––狀元紅、墨洒金、火煉金丹

在香港難得一見牡丹,來北美後,家中種了十叢牡丹,花開時節,飽覽各色牡丹的艷麗俏容。只是北美的牡丹屬多年生草本,花莖瘦弱無力,如果不在牡丹花叢圍上鐵圈的話,花莖不能支撐碩大的花朶,花就得彎下垂地,全無美感。

中國種的牡丹是多年生木本,花莖蒼勁有力,姿態絕美,所以我現在寫的牡丹,花是家中常見的花,莖則仍用中國的木本,使牡丹盡得姿容之美。

我以前絕少寫紅牡丹,因為搞得不好,就會使富貴氣的牡丹染上俗氣,有失其雍容大度之氣。現在試在枝葉上用寫山水的筆法為之,希望能以蒼勁洒脫的枝葉,使大紅牡丹也能體現其艷麗雍容之貎。

以下是紅牡丹中的名種:狀元紅、墨洒金和火煉金丹。

狀元紅,這是牡丹的名種,鮮紅而碩大,富有喜氣,如狀元登科披紅巡遊的熱鬧喜慶。

這幅畫用牡丹紅為主色,筆尖點白粉,由花心畫起,隨形而點染,白粉融於色中,自然形成了花的層次。筆肚汲淡墨,筆尖點濃墨點染花葉,待半乾後再以濃墨鈎葉筋,然後隨花和葉的走勢,用山水的筆法寫枝莖,最後添上兩隻蝴蠂飛舞於花間以增加畫的生氣。

題畫詩:「戲蝶雙舞看人久,殘鶯一聲春日長」選自白居易《牡丹芳》

墨洒金,花形厚實,花瓣底部深紅泛黑,襯着金黄的花蕊,如墨酒金箋之態。

這幅畫,花以曙紅為主,筆肚汲曙紅,筆尖點大紅勻藤黄,花半乾時再以胭脂點底部以加深花瓣的層次。濃淡墨點花葉,乾後再以清水加淡墨點背景以顯葉的層次。

題畫詩:「奪目霞千片,凌風綺一端」出自白居易《牡丹》

火煉金丹,花瓣頂端泛金黄,重瓣花此起彼落,如經烈火燒鍛的金牡丹。

這幅畫用大紅為主,大紅加水,筆肚汲大紅,筆尖點藤黄寫花,底下三朵花成三角形叢,有向背,有呼應。頂上一朵開得燦爛。中間的空隙添上一朵花苞以作平衡,再添蝴蠂飛來探花粉,畫面平添了生氣。

題畫詩:「天下無雙艷,人間第一香」節錄自皮日休《題牡丹圖》(原詩:競誇天下無雙艷,獨佔人間第一香。)

 

3、若珵–––温潤的美玉

小孫若珵由三月二日出生的第一天起,我們就從FaceTime看着他的成長,每天的照片、影片,都仔細地紀錄了他的成長過程。

當然,從視頻中看到他的一舉一動,看到他每天不斷的成長,還是不能滿足我們親身看望他,親手抱抱他的渴望。

十一月二十一日,我們終於飛往三藩市探望他了。臨走之前,我們的心情既歡愉,又緊張。妻一直擔心小孫兒怕生而不與我們親近,我對她說,他在FaceTime時就對着熒幕中的嫲嫲笑着,一旦見到真人,那還不是會笑得更開心,怎會不親近呢!

我們的班機在下午五點半到達三藩市,這時Sherry仍未下班,家中只賸兒子帶着小孫。我們原本是想叫Uber直接去他們家中,但兒子說他可以載着若珵來接機。於是,抱着能第一時間見到小孫的興奮心情等候兒子的到來。

十五分鐘,車子到了,小孫兒坐在後座的嬰兒車座椅上。妻坐上後座陪小孫。只見他側着頭,雙眼充滿好奇地望着嫲嫲,小腦袋中可能在想着,怎麼這個經常在熒幕見到的人,如今居然坐到我的身旁。

車子一出機場範圍,四周一片漆黑,除了外面汽車閃爍的車燈外,什麼也看不到了。小若珵開始害怕地哭了起來。正在駕車的兒子不時安慰,但他的哭聲還是時斷時續的。

兒子心急返家,拿出了賽車的技術,左穿右插地奔馳,小孫哭得更甚,直把我們的心都哭碎了。早知如此,我們斷不要兒子來接機。

車到家後,小孫也停止了哭聲,Sherry把他放到廳中的軟毡上,他又笑呵呵地卧在上面玩耍了。

翌日早晨,兒子把睡醒的小孫抱來,他一見我們,小臉蛋兒綻開了花,對我們笑得歡,昨晚坐車的哭鬧,早已被抛到九霄雲外了。

小孫兒開心地笑着,吚吚啊啊地跟我們打招呼,那笑臉真的能把人的心都融化。妻把他抱在懷裏,他竟然親熱地伸手捏着嫲嫲的鼻子,扯着她的頭髮,笑嘻嘻地把額頭貼到嫲嫲的額上,把小臉蛋貼到嫲嫲的臉頰上,甚至用嘴親吻着嫲嫲的臉頰。看,多麼懂得討好嫲嫲,難怪妻開懷大笑着與小孫兒玩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平時寡言的妻,面對小孫時卻有說不盡的話題,講故事,話家常,話匣子一打開,就滔滔不絕了。這時,若珵總是專心地回應,一會兒側着頭,雙眼注視着嫲嫲;一會兒仰着小臉,小嘴吚吚呵呵地回應着;一會兒腰身一轉,粉團似的身子撲上嫲嫲。好一幅祖孫喜樂圖!

小寶貝最喜歡聽嫲嫲唱兒歌。妻抱着他,邊搖着他的小手,邊在他的耳邊細聲地唱着:「搖搖,搖小船,搖到外婆橋⋯⋯」,「小啊小兒郎呀,背着那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也不怕風雨狂,只怕先生駡我懶呀,沒有學問,沒臉見爹娘⋯⋯」若珵總是專注地聽着,仰高頭,咧着小嘴,不時「啊」的回應一聲,像是在跟嫲嫲和應着一般。祖孫都沉浸在歌聲之中,樂也融融。

若珵非常喜歡逗着嫲嫲,無論在哪裏,一見到嫲嫲,他總是要呢喃地說着,吚呀地叫着,務必引起嫲嫲的注意。甚至躺在睡房的床上吃奶時,他都不忘側頭望着坐在餐桌旁的嫲嫲,「啊啊」有聲地喚着嫲嫲的注意,Andrew為了令他專心吃奶,連忙把門關上。平常在廳堂的坐墊上,他也會側着頭,笑容滿臉地甜笑着討得嫲嫲的歡心。

弄孫含飴,人生美事不過如此,這十七天的探望,我們真的深徹地體會了。

從以前的相片和視頻中,我們真切地看到小若珵的個性,他整天笑容滿臉,甚至與小朋友一起時,小朋友推他,他也從不回推,只是閃過一旁,從這些表現,我們深知他的秉性温和,爾雅而大氣,這可能是秉承了他母親的個性吧。妻一直說,我們為他起的名字真的不錯,「若珵」,就是温潤如玉。

燦爛而陽光的笑容是若珵的招牌,他那令人甜到心都融化的笑容笑聲,是我們最大的安慰。當然,偶爾也會有一兩下的哭聲,那是在他肚餓的時候。他的哭聲在肚餓時來得特別快,正在歡聲笑容面對你時,一秒鐘之後,就立即扁起了小嘴,哭了起來,而且還是眼淚盈眶,可憐兮兮地哭訴着。這時,當把奶瓶往他嘴裏一塞,哈,他又歡歡喜喜地嘟噥着吃起來了,不到三分鐘,一瓶奶就全進了他的小肚子裏了。

若珵最不喜歡坐長途車,因為愛動的他被困在小小的嬰兒安全座中,還要用安全帶綁着,連活動的空間也沒有了。坐短途他還能够忍耐,時間一長,也就難受了。於是,大聲哭訴便成了他的唯一武器了。以嵐要到Sacramento參加馬拉松賽跑,一家五口加上一隻小狗,在若珵睡了午覺後,駕着車子由三藩市出發,Sherry坐在後座陪小寶貝,沿途陽光射進了車廂,Sherry把baby car seat的篷蓋放下,又把外衣掛在上面遮着陽光。若珵在媽媽温柔的話語下也吚吚呀呀地歡呼着,還不時發出甜膩脆亮的笑聲。車行兩個小時,在高速公路上奔馳,一刻也不能停下。將近進入Sacramento的範圍時,小寶貝實在被困得太久了,放大喉嚨盡情地哭,好像是在向我們發出強烈的抗議般。抗議期間,媽媽捉着他的兩隻小腳丫拍着搓着,他又應酬式地含着淚笑出一兩聲,然後又再號啕而哭,直把車裏的四個大人都引得開懷大笑。他小小的心靈中可能正在奇怪着:「哼,人家被困的苦悶,發聲抗議,怎麼這些大人也能笑得出來!」

回程時,Sherry駕車,嫲嫲坐在小寶貝旁邊,一個半小時後,接近進入三藩市範圍,他又不耐煩地哭了。嫲嫲適時與他說話,一時指着窗外山坡上一群牛牛正在吃草,要小寶貝將來長大時帶嫲嫲到那裏看牛牛;一時指着前面的高樓大厦說,就快到家了,要小寶貝打起精神預備回家洗白白⋯⋯若珵聽着聽着,也就不哭了,可是話聲一停,他又放聲而哭了,嫲嫲就得再鼓起精神,講東話西地引起他的注意。總算不負嫲嫲的「口水」,這一路還算是平靜地返回家中。

若珵已開始吃少許固體的食物,我們到了之後,試着蒸石斑,拆肉混在牛油果或蕃薯泥中給他吃。鮮而甜的魚肉吃得他開心不已,於是,每吃了一口,就隨着音樂的節拍而忘情地搖頭擺腦,小瘋子一般地表示他的快樂。Sherry不知道兒子已創了新招,有一次在餵他吃蒸魚時,小寶貝又是開心地吃完一口就搖頭擺腦,Sherry再遞上一口時,不能配合他搖擺的節奏,結果是匙羹撞上了嘴角,直把小寶貝撞得嘩一聲痛哭了。當然,媽媽的兩聲温柔的安慰,他的哭聲停了,眼淚還停留在眶中,便又甜笑着邊吃邊搖擺了。下面是他搖頭擺腦的影片:

若珵開心得搖頭擺腦

我們的小寶貝長得粉砌玉彫的精緻,剛睡醒時,兩頰紅粉霏霏,妻稱之為「紅蘋果」,小臉蛋白裏透紅,配上一對水靈靈的大眼,那柔軟而肥嘟嘟的小手小腳,就是欺霜傲雪的玉藕,渾身就像糯米團的軟滑可愛。初次見面,我把他的小腳丫握着,不禁驚嘆着說:「怎麼像豆腐般的綿滑柔嫩!」小腳丫已是如此,更遑論小手小臉蛋了,綿滑柔嫩中帶着濃濃的奶香味,真教人忍不住要把他擁着親着。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團小肉團,滿足極了。

不單只是大人忍不住想親他,連小狗Bear也不時要親他的小腳、小手、小臉,甚至是小嘴。

對於這個小玩伴,他們之間總會親蜜的溝通。有時若珵會對着Bear呶嘴而笑,示意牠上前玩耍。每逢這個時候,Bear就會快樂地上前,親吻小寶貝的全身,當牠吻上他的面頰、小嘴時,大人會緊張地喝止,於是Bear就繞到若珵的身後,騎上他的後背,直至大人把牠撥開始停。

對這個小玩伴,若珵有時也會惡作劇,用腳一踼,把Bear踼得急忙閃躱;有時小手一伸,抓着牠的長毛,直把Bear抓得叫痛急逃,這時,他就會惡作劇地笑着,為自己的「傑作」而開心不已。

記得有次我和他坐在沙發上拍照,叫Bear坐在我們的中間,不料若珵手如閃電地伸出向Bear身上一抓,Bear驚叫一聲跳下沙發,他則雙眼斜斜地瞟着我,開懷地大笑。後來我把Bear抱着,他壞壞地笑着,還試着伸手想再來一下,幸好離得够遠,抓不到Bear,反而變成拍我的肩膊,好像是「老友鬼鬼」似的,其實是惡作劇不逐的留影。

抱着他跳舞是我最歡樂的時光。當音樂的節奏歡快而跳躍時,他不斷從嘴裏發出脆生生的歡笑,一對小腳隨着音樂的節奏在我的懷抱中舞動着,一對肥嘟嘟的小手也隨着笑聲而揮舞。當聽到抒情而緩慢的音樂時,他會靜下來,用心地聆聽,笑聲也隨之輕而緩。他真的是天生就有很強的節奏感,果真是音樂的基因在三代中流傳着嗎?以嵐有perfect pitch,學音樂得以事半功倍,希望他也能秉承他父親的優點,將來在音樂方面的成就比他的爺爺、他的父親都要大。小寶貝,努力!

和我們單獨在家時,若珵更是精乖可愛。那天他父母到外面享受久違了的二人世界,若珵跟着我們,快樂得像個小天使。我抱着他跳舞,他高聲笑着,放大喉嚨叫着笑着,像是在表白自己的快樂,也像是向在一旁的嫲嫲發出一起玩耍的邀請。這笑聲,這叫聲,一直持續了近二十分鐘,真怕他把喉嚨叫沙啞了!不但叫着笑着,他還要向在旁觀看着的嫲嫲表演嘴唇功夫。只見他的小嘴嘟着、噘着、咧着,合着、張着⋯⋯各種表情就由嘴唇的張合表白了出來,他又故意藉上下唇的顫動,把口水源源不絕地噴出來,惹得嫲嫲笑作一團。不特如此,他還把舌頭伸出,向前,向兩側攪動,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務使爺爺嫲嫲為之放懷大笑不可。

玩了好一會兒,然後就吃奶,換尿片,放到小床上。這時,他獨自在小床翻來䨱去,邊玩邊吚吚呀呀地說着唱着近半個小時,然後就安然入睡了。你看,和爺爺嫲嫲一起,他多合作。

在三藩市期間,是我們最快樂的日子,有孫萬事足。這滿足、這喜樂,一直深植於我們心中,現在雖然已返家近三個星期,但仍不時記起與小孫一起的日子,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常常縈繞在我們的腦中。對了,還有是他光脫脫躺在浴盤中洗澡時,出其不意地小便,尿如噴泉向天而射,那情景真的像比利時布魯塞爾的(Manneken Pis撒尿小孩噴泉般可愛。這真是一個快樂的回憶。

小寶貝,期望你茁壯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