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幾幅我來美後的山水畫

繪畫、書法和篆刻,是我除了音樂之外的另一種興趣。在香港時,儘管忙得不可開交,但這些東西還是時時接觸的,我常常自嘲這是附庸風雅。是的,我小時常因不是來自書香世家而隠隠有些遺憾。後來交往的一些樂友,也大多是來自書香之家,我也因此自我勉勵,要在這些方面努力,起碼使我的下一代能以來自有文化之家為榮。
我跟隨了幾位老師學中國晝。初略一計,曾跟隨徐嘉煬老師學工筆花鳥,跟隨李澤文老師學大小寫意,但追隨年月最久的,還是海派的陳人力老師,我追隨陳老師約有五年的時間,從他學習山水、花鳥,由根本學起,奠定了日後自我創作的基礎。
陳老師是名畫家陸儼少的弟子,也是宋文治大師的師弟。我在陳老師處接受了嚴格的基礎訓練,單就學習陸儼少的筆法:直筆中鋒、側筆中鋒、臥筆中鋒和逆筆中鋒,就花了整整半年的時間。也因為有這種訓練,日後無論畫山水、花鳥,甚或是人物畫,都能事半功倍。
近日因為出版社的同寅說想拿數幅我的畫作以作新書的封面或是扉頁之用,我從家中的畫作中找些較小幅的準備攝製時,這才發覺,原來我在來美的第一、二年,作了很多小畫,反而在香港時,畫的多是大畫,有三呎乘五呎的山水,還有長達十五呎的手卷。究其原因,可能是在港時,野心較大,常想在大幅作品中有所表現,來美後,心境已趨平常,寫畫只為遣懷,所以,小畫已足表達情意。現就其中的幾幅山水談談。這幾幅是呎半乘二呎半的畫,裝裱為壓鏡,面積是二呎乘三呎,也不能說是小畫了,應是中等尺寸吧。
山居圖
《山居圖》
來美的初時,離開了那繁囂的大都市,來到了一個寕靜優美的地方,這裹雖然很現代化,但周遭的環境則是水清樹秀,摒絕塵俗,頓時有種山居的意味,只是到眼所見的,卻是異國風光,於是興起一股莫明其妙的鄉愁,寫下了這幅畫。這畫是以比較傳統的筆意,寫心目的的中國山居,那是群山縈繞,飛瀑掛天,曲水之下,小樹數株,泛舟其間,樂也融融。
群峯競秀
《群峯競秀》
這幅畫用傳統的筆法,加上以濕染畫雲的飄浮,營造的是一種雲繞群峯的氣氛。畫的是黃山的奇石蒼松。空靈的群山,正是我心中嚮往的桃源。
雲山圖
《雲山圖》
這幅畫是仿師公陸儼少的茟法,無論是山是雲,都遵守那嚴謹的筆法,這應是向陳老師交功課的畫作了。
輕舟已過萬重山
《輕舟已過萬重山》
我以李白「輕舟已過萬重山」詩意寫峽江風光,畫中以俯瞰的角度從高下望峽江,這是仿師伯宋文治的筆法,從中也可以看出宋文治的畫作仍有陸儼少師公的面目。
黃山雲海
《黃山雲海》
這是據我到黃山寫生時的草稿所畫,在這畫中,我試圖融化以前所學的畫法,以嚴氏的獨有筆意寫山,以濕染的手法染雲海的變化。只是畫幅太小,不能表現那浩茫的雲海氣勢,我想,待我有閒時,將之發展成一幅大畫,效果應會較佳。
紅雨滿江
《春風吹落紅雨》
無聊之時,試用皮紙作山水,發現不能像生宣紙那般的將水墨融化,只得仿傅抱石的畫法,以點為主,終於寫成此畫。此畫寫的是江南山水,山上紅桃嫣然,花瓣飄落江面,遊船載得滿船的芬芳,春意盎然,也滿有詩意的。這畫作時,來美的第一個農曆新年剛過去,憶想起往日在香港過農曆年,必携同兒子往年宵花市買株桃花返家,如今身在異地,全無農曆年的氣氛,更遑論桃花!心有所憾,遂發之為畫。
光陰匆匆,來美已十多年,這種情感也逐漸淡了,身之所安,即是吾家,現代人應有這種體認,身心自然愉快。

15、還是不要刻薄自己

我的powerbook(Mac book pro 的前身)已用了四年半了,除了電池壞了之外,其他的還是很好,速度度也很快。這部電腦可以接駁到LCD螢幕上,所以我就把它擺在樓下的書房,接上二十吋的螢幕,就當作是桌面電腦來用。它和螢幕並排放在書桌上,要用時,眼望螢幕,但手則要在手提電腦的鍵盤上打字,頸和身體就變成了三十五度的側曲。兒子一早就叫我買一個Apple的無線滑鼠和鍵簠,但平時上網瀏覽,要打字的時間極少,所以也不覺得有甚麼不妥,加上一套滑鼠和鍵盤要花一百五十多元,我心想,現在流行的notebook也不過是二百多元一部,花一百五十多元買無線滑鼠和鍵盤,不是太貴了些吧。於是,也就不打算買了。
近來要在電腦中寫書,每天花在打字的時間起碼四個小時,雖然長期是頸和身子要作三十五度側曲來工作,但初時也不覺有甚麼不妥。前個星期,有一天起牀,覺得腰痛,走路時腰部就像是鑲了鐵甲似的,只能硬綁綁地挺着。彎腰固然不可以,連坐在沙發上,要起身時,也得扶一扶旁邊的扶手借力才可以起身。
妻見我這個情形,忙問是何原因,我也講不出所以然。後來,還是妻醒悟,說是我在書房寫書,長期側曲身子引致。我也覺得是這個原因,於是適當調整工作時間,在書房的電腦做一兩個小時,就到樓上用妻的手提電腦繼續做,這樣一來,慢慢地,腰也好了起來。
只是,這樣一來,工作的效率就慢了下來。因為我用慣了Mac機,而妻的電腦則是PC,很多時候會不能適應。例如,我的電腦鍵盤是鋁做的,既結實而又靈敏,妻那部十六吋的HP,全是塑膠的,鍵盤的質感就是不同;其次就是輸入碼,原來同是倉頡碼,但有很多字,Mac跟PC的輸入碼竟全不相同,所以有時為了打一個字,就得花九牛二虎之力。原本用電腦寫中文稿已是不能暢快,如今還要為一個字的輸入而左試右試,寫作的心情也被破壞了。所以,工作上來仍是不甚順心。
上星期六,妻在與兒子閒談中,提到這件事,兒子嬲怒地罵道:「阿爸真是抵死,明知會腰痛也不肯花錢買一套無線滑鼠和鍵盤。他不知道嗎?只要做少少工作,就可以買回一套了。」不一會兒,他就寄了電郵給我,他已在Amazon訂購了一套無線滑鼠和鍵盤寄來給我。呵呵,口中雖然罵「阿爸抵死」,內心還是不想阿爸死的。
昨天下午,無線滑鼠和鍵盤送到,我當然立刻開拆,略瞄了瞄那很簡單的說明,也就安裝起來,豈知當開動bluetooth功能搜查鍵盤時,竟然出現問題,試了數次,仍是如此。以前遇有這種情形,我必定致電兒子要他解決,但兒子卻從來不會教我怎樣做,而是寄一大堆link來要我自己去看。所以現在我也不再去勞煩他了,直接從Google搜索,找到有關資料,再照着做,但仍是不能成功。這時,只得再細讀那簡單數行的說明,也就是這麼一句:you need to update your Mac to Mac OS X v10.4.10 or later and install the keyboard software update. 我的是Mac OS X v 10.4.11,所以當然不需要再update,但我漏了後面install the keyboard software update,於是,唯有到Apple的網頁安裝鍵盤的更新軟件。之後,無線鍵盤和滑鼠的安裝也就水到渠成,於是,現在我可以很安適地坐在書房,用我的無線鍵盤和滑鼠寫這篇東西了。(不,昨天晚上已用之寫了上一篇的文章了。)

14、寫作今昔

連續忙了兩個多月,完成了香港新高中國文學科的第一部參考書《韻文選》上冊。終於鬆了一口氣了。
回想起來,這二十多年來,編寫中國語文、中國文學及中國歷史的參考書,先後出版了接近四十冊,寫了一千萬多字。目前又計畫出版九冊中國文學及若干冊中國語文的參考書,我想,這未來的兩三年,總够我忙的了。
寫這本書時,我是親自在電腦中直接寫作,存檔在Google的gmail documents 中,然後再用share 的功能,要香港出版社的同事幫忙輸入以前我舊作的部分資料,我則隨時同步進行校對,經多次校對後再通知香港出版社的同事進行排版,然後就是製版印刷,大功告成。這時才感受到資訊網絡的方便。
記得在二〇〇二年以來,我也先後寫了八本參考書(《預科中國文學》四冊,《高級程度文化專題精讀》二冊,《語文閱讀理解》一冊,《命題寫作指導》一冊及《中國文字趣談》之「常見錯別字」及「部首的認識」各一冊)。這些書,我仍是用手寫在原稿紙上,然後將數以百計的原稿郵寄回香港,由出版社的同寅在電腦中打稿,再電郵來給我校對,我又將校好的稿電郵回去。經數次的往返之後,確定已全校定,再由那邊的同事排版,然後又將pdf file 電郵給我確認,終於出版了。這過程雖然煩複,但在我來說,已是很輕鬆的了。其中只有一次很狼狽,就是郵寄的原稿失落了,幸好我影印了存底,所以只是再寄一次而已。想起古人沒有影印機,如果這樣寄失了,那將是全部心血付之東流了。
再回遡在這之前,當時私人電腦正在起步階段,沒有中文輸入法。那時,日本發明了植字機,工人用植字機將稿打好存入記憶碟中,再用相紙印出,影印一份副本以供校對,遇有錯漏,就再打印出謄正的部分,然後由工人逐字剪了貼在原本的相紙上。遇有較大的錯漏,就得重新打一篇稿紙,真是費時失事。 有時,單就等植字,一等就是三數星期,非要天天去追才追得一兩篇,出版一部書,寫稿三數個月,植字又是三數個月,很是令人苦惱。
當然,比起執鉛字拼版,植字已是很先進的了。記得七十年代初,我負責學生報的編輯,經常要到印刷公司追稿校對,那時的「黑手黨」(排字工人)要經年累月地執字拼版,再印出來校對,校對完又要勞煩他們再執過,那就更加煩惱了。
如今向年輕人說過去的這些印刷過程,那真像是天荒夜談般。真的,現在我們可以在電腦中輕鬆地毃打着鍵盤,錯就delet,漏嗎,就隨便加入,多方便!只是,我可覺得還是有些不習慣,還是覺得沒有寫在原稿紙上來得暢快。我是用倉頡輸入法的,這種輸入法學的時候較難,但最準確,也最快捷,如果對着一篇稿來打的話,我的速度可以媲美英文打字,但寫作,則阻礙了文思。為甚麼呢,因為輸入文字時,要將一個個的字拆碼,又要將鍵盤中的英文字母變成了「金木水火土竹心人」甚麼的,這樣一來,文思就中斷了,所以寫起來效果就差了些。再其次,中文是一種很優美的表意文字,書寫時,情意綿綿,而且落筆時的一筆一畫,都是心情的一種反映,看着自己親手寫出來的文字,就是一種享受。如今,從鍵盤上毃出來的字,雖然整齊劃一,但卻是冷冰冰的,沒有了那種親切感,也缺乏了那種從字裹洋溢出來的温情。
我真的懷疑,當年如果是要用電腦來寫文章,我是否會有這麼大的熱情,會否能寫這千多萬字的參考書呢?科技,方便了人類,但卻又抺煞了人情。得與失,真的難以估量。